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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文章字數多,廢話多,內容有雷。(很爛的標題,我知道)

硬是要拿2008年讀過的書《紫花》、《蓮花》、《匿逃者》與《凍結的香氣》一起談。

凍結的香氣蓮花紫花匿逃者

2008讀了兩本以花為名的作品(並不是教導讀者如何栽種蓮花或者是紫色的花朵),一本是國內作家徐譽誠的小說作品集,出版社請到紀大偉以及駱以軍撰文推薦,我比較能夠理解的是前者所寫〈茫向色情烏托邦〉,《紫花》除了寫到同志愛與用藥經驗以外,還有家族情感;另外一提,08年好看的同志書寫,屬王盛弘的《關鍵字,台北》。我先從《慢慢走》認識他,除了經常到他的blog以外(還玩贈書遊戲收到他寄來的五月花修道院,超開心)也買了《一隻男人》。另外一本以花為名的《蓮花》是大陸小說家安妮寶貝(勵婕)的長篇小說,也是我在2008最喜歡的長篇小說。

和紫花只差一字,內容卻天差地遠的《蓮花》描寫男主角善生(和過去切斷)欲前往與世隔絕的小鎮墨脫,在遇見滯留西藏罹患疾病的女子慶昭,兩人結伴前往墨脫拜訪善生的舊友(青梅竹馬!?)---內河。善生與內河在成長的歲月裡各自帶著傷面對世界,痛苦而無法忘記的過去記憶將纏繞著前往墨脫的旅程,善生脫出他與內和的記憶,直抵墨脫終點而撥雲見日。故事不會在抵達之後結束,人生旅程的另外一段開始才是墨脫之旅的結束。

一開始就說要把四本書一起談,《匿逃者》作者賴志穎在書末謝誌提及《紫花》作者徐,似乎兩人是認識。先前在網路上搜尋相關的文章(如果沒記錯),在貓眼娜娜(也出現在賴的謝誌裡)看見他們倆對談的活動,不過找著活動報告時,活動已經結束,否則還滿想去參加的。《匿》、《紫》二書都由INK出版(我的INK雜誌快到期了,正考慮要不要續定),一本是六月、另外則是八月,兩本都是作者的作品集(第一本),皆收錄得獎作品。《匿》一書裡的「玉樓聲斷」、「無聲蟬」、「獼猴桃」,《紫》一書中的「午茶時光」。

翻開《紫花》倘若能嗅到氣味,應是濃濃的腐敗藥丸味(和醫院那種消毒藥味不同,亦和熬煮濃綢中藥的藥味不同),和清新脫俗、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淌血的)絕對不同;然而在《蓮》書的最後,慶昭懷疑「內河」的存在與否!?畢竟,只透由墨脫村人之口、只透過善生的回憶,自始至終,內河都活在眾人的記憶裡頭。日本女作家小川洋子,在《博士熱愛的算式》《祕密結晶》《無名指的標本》眾書的出版展示了她對「記憶」題材的愛不釋手。《凍結的香氣》整本更是在回溯一個吞無水酒精自殺的男子---弘之/魯奇的無人知曉(全知)的過去,故事裡的角色都只片面的了解。她寫:我終於明白---人是由記憶組成的,逃的再遠,終究還是原地轉圈。因為人逃不出記憶的形影相隨。

基本上,整本《凍》的時間環繞在「現在」vs「過去」,女主角涼子追蹤死去的愛人的過去,僅能透由自己與他人的記憶,去感到到---他曾經活過,而他將繼續活在人們的記憶中,也許會像照片那般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褪色,不再鮮明,卻永恆存在。對於涼子而言,香氛的來源是弘之調製的記憶之香,而凍結的本身是從她認識弘之一直要到他死去的前一天。《蓮》一書中,慶昭曾問善生:你們森林的河邊到底看到了什麼?善生回答:我們從未對任何其他人說過所見到的景象。且十三歲所見的,之後也再未發生過。彷彿無疾而終的隱喻。在同一種奇蹟面前,我選擇了保存記憶和後退,她選擇了循跡前往。她不肯承認這是一種邂逅。她要探個究竟。

卡洛琳.帕克斯特的《巴別塔之犬》寫的男主角羅柏得知妻子的死訊,唯一目睹整件事情的是家中愛犬,他異想天開的是如果狗可以開口說話,那麼就真相大白了(他要探個究竟,到底是自殺還是他殺)。隨故事的開展進行,男主角羅柏追憶溯往,發覺原來他從未認識他的妻子。蔡逸君寫:人經常憑藉外在、外顯來認識另一個人,以致後來認識久了,發現完全不認得那個人。或許只有當我們可以靜靜地,把眼睛所看見的、耳朵所聽見的排除,從風、泥土、海、天空去對應連結,才能夠明白那人眼瞳裡藏著的光芒和心跳。(謎迷寫作,陳淑瑤或其他)

《凍》一書,我們隨著涼子開始追查,故事從涼子在維也納施威夏特機場開始,第一人稱的口吻帶領我們緩緩進到記憶之中(章節的安排是現在進行式、過去進行式、現在進行式、過去進行式......)。我們對弘之的認識是和涼子一起尋找、拼湊與想像。故事裡出現了神祕的動物---孔雀,除了書封上的螢光羽毛就是孔雀的羽毛以外(黑暗中真的會發光),孔雀在小說裡是記憶之神的使者。小川洋子藉由孔雀的守護說出:「過去不會遭到破壞。就好像沒有人可以推翻已經決定的是一樣,任何人都無法改變過去。於是,記憶被保存了下來,即使那個人死了。」雖然小川洋子的筆調都透露出一種冷的感覺,但是我卻覺得她都是在講關於「愛」的故事,無論是祕密結晶裡頭那個最後消失的女主角對於她所藏起來的男人的愛,或是無名指的標本中,標本製作師對於女主角的愛。

也許我們對於他人的身世以及過去都無法全盤的了解(無論是不願被瞭解,或身旁的人自顧自的解讀),但,我們始終被愛著。《婆羅門的埋葬》《祕密結晶》《博士熱愛的算式》《無名指的標本》,這些作品裡,小川始終熱愛記憶、死亡、情感的主題。《無》一書裡,弟子丸先生藉由將某些對他人有意義的特殊物品製成標本(記憶永恆的凝止)而活;《博》一書中,只有八十幾分鐘記憶的博士利用算式與數學、記住一名男子,帶他認識數學/數字的奧祕。小川透過香水、小說、數字、標本來談記憶以及情感,是否因為記憶太過容易篡改(還是完全不會改變),所以我們需要觸發記憶的物件嗎?袁維仁寫「離開我」的歌詞:我把你的電話從手機裡消除了,我把你的消息從話題裡減少了,我把你的味道用香水噴掉了,我把你的照片用全家福擋住了。

目前正在上映的韓劇「真愛on air」裡頭的編劇徐英真面對導演李慶民質疑人為何為忘記過去一事,她說面對著歇斯底里、征吵、大哭得那一段痛苦記憶,大多數已經憶不起。或許人的感情機制中有一種功能便是會強制消除痛撤心扉的經驗。除了那種狀況以外,倘若我們要消除某一段記憶,只能夠消除有關可以觸發記憶的一切媒介,包括不在前往曾經去過的地方。一如朋友曾問我:你還會想去台南嗎?不,短期之內,我不會在想要去台南。舊地重遊不見的是件好事。不過,倘若是為了完成一個對舊友的承諾而出發的旅程,或許意義完全就不同了。在江國的《冷靜與熱情之間》,葵前往佛羅倫斯完成了與順正的十年之約,《蓮花》一書的故事便建立在善生決定前往墨脫找內河,就在她去世已將近兩年的時候。

當我從花蓮回返、當我從新加坡回程抵達桃園國際機場的時候,我想,這兩趟旅程的結束究竟告訴我什麼?

「開往拉薩的中巴車走夜路。深夜十一點,翻過海拔將近六千公尺的米拉山口。被僅兩束車燈照亮的漫漫山路,盤旋蜿蜒似的沒有盡頭。窗外夜空,星光明亮低垂。他們坐在最後一排的位置上,周圍被擁擠的行李堵塞。不能移動身體。車廂裡的空氣悶熱污濁,她把頭伏倒在背囊上艱難入睡。在缺氧的狀態下,渾身燥熱,頭痛欲裂。她醒過來,看到身邊的男子在哭泣。

這個一直鬱鬱寡歡克制的男子,喉嚨裡發出輕聲的哽咽,漸漸變成這幾天壓抑已久的沈痛哭泣。她在出墨脫的路上,就如他進入的時候一樣,不動聲色,神情鎮定。沒有掉過一滴眼淚。彷彿只是遵循著他的理性所向,要抵達那個地方,實現他的諾言。只是如此而已。他內心的情感,並不向人開放。

她在黑暗中起身,強忍著頭痛和不適,撫摸他的臉。他的臉上都是眼淚,他不遮掩自己的脆弱,並沒有任何狼狽。也許曾經他的生命裡有一個可以相對肆無忌憚留下眼淚的女子,他有屬於安全的回憶,即使她已經消失不見。

她用手指觸摸那些溫熱發亮的眼淚,把他的頭抱過來,攬進懷抱裡。夜裡顛簸的長途客車。已經完結的旅途。她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也許他不需要任何安慰。也許他已經獲得最深沈和徹底的安慰。這將是始終只屬於他們各自的事情。他們將各奔前程。」


越讀越發現自己非常喜歡因為某個肇因而開始的旅行,主人翁在旅行之中起的變化以及旅行結束帶給他的影響,這類型的書籍我非常非常喜歡,像《我明明為妳勇敢了》中小六走了一趟布拉格、《走進泥巴國》中張娟芬從尼泊爾回來、《絲路分手旅行》李桐豪抵達中國的邊境、《轉山》中謝旺霖騎自行車抵達西藏、《慢慢走》一書是2001年王盛弘背起行囊獨自伊人到歐洲漫遊三個月的所見......。於是自國外回來後,陸陸續續寫了一些相關的文章,那僅是我對於旅行以及自己生命經驗的探索。

我想起在國外的時時刻刻,那陌生的景色都再再的提醒自己不在國內,遠離工作、遠離家人、遠離紛亂的國內政治,好像也遠離自己。倘若人生是一趟旅行,我們要如何知道自己身在何處!?(《絲路》一書最後寫:我最喜歡你的一點是你永遠知道你身在何處。)無論如何,我在旅行結束之後,明白旅行對我的意義是什麼,閱讀對我的意義是什麼就好。

「我和寫字的人沒有交往。剛好遇見你。我喜歡你。她坦然而溫和的看著我,你很寡言,但是內心分明厚實。我喜歡心中隱藏著一面海水的人。我能夠分辨。

有些人即使在認識數年之後都是陌生的。彼此之總似有一種隔膜存在,彷彿走在河的兩岸,遙遙相對,不可觸及。而有些人在出場的一瞬間就是靠近的。彷彿散失之後再次辨認,大腦皮層裡存留的記憶,依舊數據分明,沒有差錯。那種近,有種溫暖真實的質感。可以剛剛見到,就與之擁抱。心裡有熟悉的語言,待與他訴說,又並不焦灼急迫......即使彼此的路途交匯之後也是各有終點。我在拉薩邂逅善生,我與他都是晦澀內向的人。但是我們彼此確認,能夠開始旅途,互相交付內心回憶。這是一種直覺。

中略

與某些人的緣份,就像在夜色中開的花,不能見到陽光。黎明之前及自行默默凋謝,且將永不再開花。那是屬於月光和陰影的情緣。」


繼續讀: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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