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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到了小說的第一句。」吳爾芙在時時刻刻裡頭這樣說。

我想第一句對我而言是困難的。第一句的本質是強烈影響我看下去的原因,第一句有一種神祕的,巧妙的扮演作用,第二句的出現藏在第一句裡,沒有了第一句,就沒有了其他。然而,我開口的第一句現在都戒慎恐懼。

最近,第一句不應該是你最近過的怎樣,你最近在幹什麼。聽到這樣的第一句我沒有辦法順利的生產我的第一句。我焦慮我應該怎樣回答而不被認為是一種敷衍,認真有可能變成一種敷衍,隨意被當作不在乎的對話浮誇濫觴的當下。第一句變成一種禁語,怎麼還會有接下來!?我想要寫信,這是我的夢想。我以前蒐集很多信紙,我想著我要有筆友,書寫在我收集的信紙上頭,經過一兩天的處理之後到達他的手中,我們溝通聯絡情感。

現在的人都用email,在垃圾信件越來越多,在轉寄信件越來越多的現下,誰像是以前寫信那樣,認真的寫下一些些什麼既去給對方。我也只有跟我一位國小同學維持一段頗長的寫信來往的經驗,對我來說那是很美好的經驗。

我在網誌上頭跟CB寫著交換日記,我跟他交換著一些點滴,在這一件事情上頭我很開心。

你跟我溝通除了用耳朵以及嘴巴,除此之外呢??你嘴巴說出來的話,你耳朵聽我說出來的話。那麼那一些說不出來的呢??其實我覺得有時用看的或許會更好一點,更細膩一點,更精緻一點。我看你寫出來的字,我看你句子的構成,我看你段落的大意,我看你整篇文的情感。

我一直很想要如此。那麼我要寫一封寄不出去的信給你。

我不說收件者,也許並不是單數,是複數,也許都沒有人,只是一封自我告解,書信是我喜歡的文體,但是我想內容物更重要。

我跟你都是血肉之軀,只不過我們既相同又不同。你高我矮,你胖我瘦,你帥我醜……,但是我們同樣都是人。我們都有心靈,只不過我們也不一樣,我們的內含物不一樣,對於接受不同事物看法的態度也有所差異。

我所看的書籍,我聽的音樂,我觀賞的影集,我們的生活習慣,這一些可能都跟你不一樣;我們對事情的看法不一樣,我們對於「人」這個概念理解的不同……這一些的心靈內含物的組成,我跟你有差距,而且差異在拉大當中。隨著時間,隨著我們有意無意的接觸這個世界的方式,這個差異越來越大。

現在的我對於我自己有較強的堅持,漸漸的明確起來,四周的界線清晰,很明顯的看的出來你是否跟我同路,在接受不同事物的看法上頭。只不過我一做區別之後,你跟我就是不同路,我想要尊重你的作法,但是我就是很難接受,至少目前做不到。你跟我的價值觀,好惡的不同整個明顯拉大。

這是時間以及自我誠實的結果,我看到一些人,在這兩者上頭跟我極大部分的不相似,甚至衝突。

這一些,我很難用第一句話告訴你,這個第一句應該是如何說明,通篇的構成應該是怎樣的起承轉合,情感的表達應該是什麼??還有,這是有辦法口頭上說明的嗎??

於是成為一封寄不出去的信。

有時我想指出一個事實:我想從之後我們都會很忙碌,忙著自己想要追求的東西,於是我們很有可能沒有辦法在最當下的時候感覺到對方的改變。我們沒有辦法在口頭上說出一些心中內裡的上下震撼,以及巧妙的變遷原本的想法。

我嚐試著誠實,但不見得就可以呈現出事實的把一些想法書寫並放在這裡。如果肯用不短的時間以及加上心思,我不以為你讀不出來,讀不出來那些我想要表達的事物,至少你可以有一些些什麼。

我更可以斷言,如果你完全沒有辦法讀的出來任何一種,就算是我口頭上說明你也無法了解,因為我書寫的正是我說不出口難言的悠微世界,我跟你的缺口太大了。

又也許,我太苛求你們理解,於是我也只是嘗試理解你們。理解的困難性就像是唐諾在閱讀的故事所寫的:

「神話,乃至於一切具象事物背後的關係,道理,情感和概念等等,並不是視覺的對象,我們得仰靠『心靈之眼』來看他們,這正是最大的麻煩所在。我們的『心靈之眼』亦即理解,不像我們的視覺感官那樣直接,明晰,有看就有,而且方便意志操縱,此外,我們視覺耗費的時間取決於光的行進速度,謝天謝地這傢伙是全宇宙跑的最快的一個,因此我們感覺視覺式不需要時間的---理解不同於此,他對付的是更難更隱密的東西,他清楚的需要時間,而且往往不是我們意志所能操縱,也正因為如此,他才希罕而珍貴,從浮泛的,誰都能誰都惠的直接感官世界分別出來。

又需要時間,又非意志可操控,這兩下加起來是什麼意思??是理解的詭異時間感。真的,理解絕對是我們閱讀世界中最沒時間觀念的部份,它習慣性的遲到,不在我們預期的時間來,尤其幾乎不在我們最需要它的時候來,等我們都放棄了,不理它了,你往往才發現它不知何時就這麼清晰明白的站在燈火闌珊之處---考過試的人,大概都曾有過如此類似的被捉弄痛苦經驗。

更積極來說,理解不同於證明,他對付的是我們自己而不是說服他人,通常需要的並不是直線式的『證據』,而是更多迂迴不可逆料的觸類旁通,一個歷史學難題可能因一份人類學報告或一則神話而柳暗花明,一個物理學的關鍵啟示可能來自一部小說,一首詩或僅僅就是不相干書裡的一句話。

大致上,這便是我們理解的自在詭異本質,我們完全無法操控,更無法改變它,因此剩下來的能調整的便只有我們自己,這是無可奈何的事。」

這是一封寄不出去的信件,也是一封不知道是否能被理解的信件,更有可能沒有辦法透露出任何的真實---也就是真實我想講的所有事情---可能一點都沒有在這封信裡頭被完整的記載。就算是我儘可能的坦白。

「坦白和真實之間的關係,就像船頭和船尾的關係一樣。首先是先出現坦白,最後真實才出現。那時間的差異和船的規模成正比例。巨大事物的真實比較不容易出現。也有可能要等到我們這輩子都結束之後,才好不容易出現。所以即使我沒像你顯示真實,那既不是我的責任,也不是你的責任。」

整篇文章的第一句是如此的困難,我想了很久才想到了我所喜愛的時時刻刻。那麼也許這封信的結尾可以是這樣的:

「在時間當中,許多事發生,我們受著這些事情的淘洗,一遍一遍。在每一個片刻檢驗著你相信與不相信的事,看穿自己的深與淺。有時感到下一個片刻也許就是歧路,但所有的歧路也是完整的同一。

非常遺憾的是,某些事物是不能往後退的。那一旦往前走之後,不管怎麼努力,都回不去了。如果那時候有什麼絲毫差錯的話,就會以錯誤的樣子凝固下來。」



我跟你的差異一旦形成,一旦任由差異往前走,那麼就會那樣凝固下來,任誰都無法改變。而我都接受了,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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