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也打算這一個月,可以襯著山光水色寫點什麼東西,現在我放棄了,知道無望。在異地是最「當下」,最知道人世無常。兩個人照面的瞬間倘若一個猶豫沒有開口,宇宙的同一性就在擦身時磨破了,此後各有各的路途、異次元。但寫作卻是個最不當下的行為,幻想那不存在的,記錄那已發生的,創造那未發生的。所以全世界我唯一可以寫作的地方就是台北,只有在那裡,我最不「當下」,事事以為來日方長。----- |
我總是帶著活頁紙、筆,當有空暇時,便將想到的什麼記下。陸陸續續,零存整付的有了不少文章。她說:我PO文的速度相較之前,又慢了一些,事實上,是自己取消了那樣的作法。
當自己「拎」著自己來到花蓮,就沒打算那樣做(這念頭越來越強烈)。
你去到異地,行李最好輕便,才好「拎」著走;那麼,某些習慣是否也可以停止或者改變。例如,在一個團塊時間,你才開始寫。在那之前,你都得想,一直想,不斷想,也不斷的同「生活」碰撞。然後整理,理出一個適切的方式來敘說。
你告訴你的朋友,你想要精簡書寫,卻沒完沒了的寫下去。你不好意思透露,網路上的文章業已省略不少。你曉得宣稱看過你文章的人,並沒有記住什麼。(和你交談過後)你反芻嘔吐出來的文字,他們不覺那有什麼值得再次思索與記憶的。
你的文章在數量的迷宮中失去了意義,凋零枯萎。
「波卡拉是我的清明之夢。那群終年白頭的山,那條童年受創的河,那些對我說「別忘了我」的人,若假似真。當然是真的,當然是真的;但是如果我此去再也不會回來,如果我們之間再也沒有聯繫,那「真」又是什麼意思呢??林子裡有一株楓樹,如果我不去看他,他也無法走來看我,那麼他的存在對我來說,難道不是迷離如一縷夢嗎??」
沒有回淡水去。從領完了畢業證書,便沒回去。正如「楓樹」的譬喻一樣,「我」的存在,對它(淡水---大學生活)而言,難道不是迷離如一縷夢嗎??
(友情走到今天如此,究竟是誰的問題呢??)
「波卡拉的孤絕是,沒別的東西了,沒書沒報紙沒信沒東西可讀。一個強迫的終結。白天出去玩,晚上回來寫;白天去經歷,晚上回來沉澱,然後就睡覺了。出外旅遊短住,很自然的會把握當下,我在台北的生活相較之下卻顯得紛亂。在一個新的地方我是一枚滾動的石頭,然而回到台北我已經長滿青苔。
去尼泊爾像一個時光旅行,我回到二十歲前,體驗那種簡單、拮据與清爽。但是,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我離開過,因此我再也回不來了。回程的飛機上我想必錯入了一個蟲洞,我對台北死心蹋地的一對一關係,就這樣走到了終點。」
對於某地一對一死心蹋地關係的終結,甚至包含附屬在那地方關係裡的舊人,都一併告別了。這麼說來,去花蓮再回來,是否也是某些心甘情願友誼關係的終結呢??誰,又是被終結者呢??
調來花蓮已經一個月,扣除放假,以及幾日在台中工作,也漸漸「不」適應在其他地方的生活。來到花蓮,竟然有了排他性。還是新取代舊會必然產生的效應??
正如你納悶,為何回到台中後,便對台北的生活不留戀??並非沒有想過,嚐試如(於北部)就讀時一樣的夜生活,但對現在的自己,那已經太刺激,已經變成負荷了。
2006~2007,一直都在變動中。你似乎漸漸習慣沒有多久就一次的遷徙。你沒同其他人多談什麼,就竟是因為你能享受孤獨,還是討厭人群??你開始思索「開口溝通」這件事情本身的意義,如是做與想達到的目的是否協同??
簡單的說,你疑惑「想要溝通」這件事情的意義與「溝通之後」的差異性。
鐘怡雯寫:「我總覺得有一個無底的黑洞把該說想說的話都吸納進去,抱著多說不如少說,說了也不增加減少甚麼的想法,終於讓許多話語在心裡沉澱,於是那塊地方便形成了不斷冒泡的沼澤。人們最終要因為說話的代價而在語言的泥沼裡掙扎浮沉。」
你在之前想著去花蓮這件事情的意義。你寫:「冥冥之中,這路上,必定有個要說的事吧!?而且那絕非三言兩語可以簡單說完的,甚至有許多只能意會,並且頓悟。」(可惜你目前還看不見那境界,那故事本身。)
直到你終於看完了「走進泥巴國」,你讀到了最後一段話,你了然於心。那是一個提問:「可是我總是怔怔想及在波卡拉的一些時刻一些景象,在Kaskikot山頭上的那兩小時,湖邊那條街,南邊一點、北邊一點,我全記得……我回來幹嘛?」
你問自己:「我有必要回到原來的生活嗎??」繞了一圈,終點卻似乎不再是確確乎你要去的地方。
明白竟是「分開」而非「回歸」。
郝明義寫:「最好的結束就是另一個新的開始。」
還記得初入伍,放假回家,身體早記憶著部隊裡的時間,早早就寢,早早起床。那樣的「好習慣」最後消失無蹤。不久之後,便能調校為在部隊裡是一種,回到家又是另一種(近似唸書生活)。現在發現這種可笑的情況,問題是:你要選擇哪一種??即便你明白友人們也多數是夜貓子,但,生活是你自己在過,不是嗎??
你在部隊像是一枚滾動的石頭,回家後長滿青苔。(退伍後怎麼辦!?)
原來的生活是什麼樣的生命狀態??對於其他人而言,那只不過是書上寫的激勵人心的話語,不晒一顧。你卻始終在探求一種你最能夠和自己「同步」(非異化)的方式,別搞的身、心是貌合神離。
你過的日子對照他人是平淡至極(為什麼要跟別人比較??),不起漣漪;不若別人跑夜店、PUB那般勤奮,也不若廣邀三五好友到家中泡茶閒嗑牙。在家上網、看書、寫字,多加一項看影碟。沒別的變化。你甚至少去咖啡館了。為了借、還書,你去到國中圖,順便逛一逛中友誠品、一中街,似乎是你透氣的方式。
你說,你要離開這樣的生活方式,那麼你想要如何變化??
你說你厭倦了為了書寫而書寫,你要如何改??你想參加文學營嗎??你想要投稿嗎??還是你只是逃避除了你自己沒有人要閱讀你blog的自以為窘境??(你需要認清的現實有許多重,一層層將你包覆。)
你說你想去台中美術館,你說你想去參加讀書會,你說你想要報名學攝影,你說,你說,你說了好多好多,卻做了什麼??你也曾說你想學好英文,你想要游泳,你想,你想……你還有什麼沒有做到的呢??(或者,你還有什麼「只說不做」的呢??)
你漸漸不覺得人際之間的交談相當必要。你成為一種你不太熟悉的人(或者你從未熟悉你自己!?)。比起之前更被動的與人來往。書寫,某種程度上是單向的要讀者只能專心聽你說,但,你想要當一回事的人不把你在blog上的書寫當一回事。他們(你也如此)一邊上網(看文章),一邊看影片(youtube)、一邊msn、一邊還可以skype,他們好忙好忙。
那跟專心捧著書啃是完全不同的。你很暴力的要別人聆聽你說話,在網路上力有未逮。
哈,哈哈,哈哈哈。你的挫折感根本就來自於你自己。
於是那個有此一問便顯的異常尖銳:「如果我此去再也不會回來,如果我們之間再也沒有聯繫,那「真」又是什麼意思呢??那麼你們的存在對我來說,(我的存在對你們來說),難道不是迷離如一縷夢嗎??」
你接二連三的想過很多人的生活,你老妹的高中生活、部隊士官們的生活、叔叔們的生活……,從那之中你可以抽取什麼更為深刻的事情嗎??
你回顧高中生涯,有淡如煙塵要背對強光才見的著的瑣碎小事,那些小事、小地方,填滿了三年歲月,存在感卻如此薄弱。你緊抓不放、無法忘懷的人事物,相較之下,重要在哪裡??
你開始為此鬆動。
唯一確定的是,你計劃的分開旅行,在退伍後展開。你離開的不只是依附在回憶(或者回憶依附的)友人們,還包括原本你以為的自己(及其生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