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從北港回來的時候已經六點多,車子駛上高速公路,我在後座斜坐著,頭靠在車門透過前座與門的縫隙看向前方,左右是高速公路一貫的景色,天色漸漸變暗,昏沉,最後是漆黑。兩線道的高速公路上,前後左右都是車,大客車、小型車、休旅車、卡車、聯結車、載著化學品的油罐車,我被車子包圍著往前進,耳機傳來的是光良的光。
完全不同每天每個我,夢想完成後,就必須繼續移動。
光的背後,有陰影相守,從來不超過我該有的自我
要一直走沿著光,在移動
失敗了,快樂了,都能回頭
我需要都經過才能更把握,就算刺眼低下頭看更多
會一直走,直到我走不動
心灰了天黑了,找個出口
那道光也許是自己的摸索,把心打開放進光,指引我
我醒著,可是恍惚著,零零碎碎的殘破片斷在眼前閃過乍現,那一些我以前就在車上來來往往的一切。我搭著車往來淡水台中,我搭著車往來台中恆春,我搭著車離開家回到家。身體在移動,心也在移動,身體侷限在這個島上,心卻是四處飄飄蕩蕩,尋找落點,後來能夠給自己安全感的依然是自己。我能救的還是自己。
生成姬/安倍晴明 :「博雅啊,我說的不僅是三腳鐵環姬一人。任何人都有想化為鬼的時候。鬼棲息在每個人心中。」
我想要讓心裡頭住著光,即使時辰在黃昏要進到黑夜之際,在高速公路上不斷的前進,那種感覺就像要一路奔向黑夜,在夜裡不斷繼續往前奔馳;就算在有路燈的高速公路,就算下了交流道沒有路燈的鄉間小路,車子本身打出的兩道光,仍助我依稀辨識出道路。
心裡頭煞是激動,對於這樣的方向的堅定的自己煞是激動。在過去的日記手札翻閱著過去的自己,苦的說不出話,每次都一個人在自問自答。以前一頭熱,冷了以後看見自己夠傻,人怎麼會如此無法自拔。以前的甜蜜,苦了以後每一次都可怕,人怎麼會如此難以了無牽掛。在每一次的呼吸吐息之間,都忍住情緒,避免為自己哭,為自己的辛苦放聲大哭。
那一些盡是,我想要向人吐露,怎樣都無法填補,怎樣都無法收復;繞了好大一圈氾濫的無法平復,只因為看到自己在燈火闌珊處。那樣辛苦的拔足,停佇。我一晃就是二十年,那些太值得珍惜的有生之年。蜿蜒前進,繞過彎彎曲曲,看的到的不遠之處,卻使了好大氣力才到達的,只不過中點。So Far away,尋覓多少回。
赤裸看自己,數算著身上痊癒留下的疤,那些過往的傷,是不是還在隱隱作痛,是不是還無藥可救;曾經一度細菌感染發燒昏沉數月的那一些被人刺傷,挫傷,割傷,燙傷,以及自己跌倒的擦傷。躲在空無一人堆滿雜物角落或者躺在床上臉埋枕頭舔舐傷口的歷歷往事,在那一些過往像是重播的鏡頭。整個被曝露,在凌晨三點鐘。
年少為賦新詞強說愁,卻於愁上加愁無賦詞。支離破碎的自我散落在傷心欲絕的無法成章、成段的字句當中,抽痛與陣痛。寒冬的過境,料峭的春寒,酷暑的炎夏,晚秋的蕭瑟。一切乾淨到了極點,當這些都過去,才到了現下,成為旅人,欲跨四時二十四節,將那些過度的鮮明留在過去。
別敷衍太長的等候,歲月如梭,想要不斷探尋下個城市。
我往著那個寂寞的城市,想要探訪住在那裡的人。重返寂寞。
和流亡者交談後得到的答案:是我擁有著從那裡流洩出來的氣息。我具有著可以進入寂寞城市裡的憑證,他絕對不會認錯那種四時過濃的在身上烙下的味,寂寥蕭瑟以及冰冷,是主要組成的成分。
身分是作家,寫著一路上看到種種瑣事,而我最好奇的卻是城市的傳說。這大陸上四個傳說城市,謎樣的城市。北方荒原寂寞鎮日歌唱之城,東方海上被遺棄的孤撐一方,西方龐大古迷宮地下遺蹟,以及南方高度進步科技機械之城。
最想要尋訪的是曾經在大陸上最熱鬧的城市,如今卻消滅的寂寞之城。
聽說那裡還住人,聽說住在那裡的人有著跟我一貫的味道。流亡者一看到我就告訴我,我身上的氣味就如同在當時在城市裡頭所呼吸的那般,空洞卻令人忍不住想要一再品嘗,像是中魔那般。若是要用最接近的詞彙描述,大抵上就是宛若方圓百里內的重度疏離。
我是荒原,荒原是我。
那個城市的寂寞像是一種最致命的疾病,但是你卻不會死去。但是那樣的染病對於城市以外的人,就跟死了沒什麼兩樣。在染上了那氣息,不斷的貪婪想要吸取更多,要活在城市裡頭的住民而言,身為人的味道漸漸的散去。
並不是活死人,並不是疆尸,並不是肉塊,單純的由寂寞組成人的成分。那一種濃濃的喪失是住民普遍所擁有的共通點,有的人是愛情,有的人是友情,有的純粹就是空白。與寂寞為伍,重複著單一的工作以及動作。像是有喪失音感的音樂家鎮日彈著早沒有聲音的鋼琴,日復一日,夜復一夜。
據說有著一條隱形的換界線,橫亙在現世與那個世界。就在這個小城在過去在過去之際,消失的地平線。
在那裡可以找到我族。美麗到讓我,服從擁抱孤獨寂寞。不留隻字片語。
邊境,被遺忘的城市。
旅人的前往。
意識城市。
城市管理員。
男人9
北國,邊境,寂寞城市,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