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拾遺

回來的時候我穿過計程車司機的陣仗。

出口的這裡有計程車司機，不只兩三位，站成一排向下了火車出站的旅客招攬生意，用台語問著要不要坐車。我四年來遇到這樣的情況無論下午或者是夜晚，都臭臉快步穿越，因為我有被攔下來叨擾的經驗。自己相當不喜歡這樣的招攬方式，以及被注視的不自在感覺。但是他們為了生活如此，我只是不喜歡。

我不喜歡被堂而皇之瞪著，宛若我是什麼東西，器物。那一種上下打量的眼神令我渾身不對勁，亟欲逃離。所以在各種地方，我不喜歡我被注意然後我又發現對方注視著我，如果沒被自己發現就算了。

有種我是獵物或者鑑賞品的怪異，可能是被打分數的不自在。(別再為我打分數了囧rz)

如果是遇到想要看的人，我會快速一瞥或者是反射的瞧著，大剌剌的正視被發現的時候四目相對那瞬間，那種氣氛令我不舒服。我不是躲起來偷覷，只是不想要讓人覺得我失禮。

更多的是避免尷尬。

挑了孫梓評的疏離開了書店，坐上了內部老舊昏暗的公車，司機放著台語的廣播，車上的乘客在這時候零零落落，幾位看起來像是下了課的學生，有穿制服的也有沒有。這一路是三年的記憶，高中就這樣在相同的路線往返大里以及台中市，如今我又重新回味這樣的感覺。

這樣老舊的公車，看起來不若台北斯文乾淨的司機，聽著調頻台語廣播，車內燈光昏暗車身老舊，身旁常常是學生。現在時空不一樣，手上這本孫梓評的除以一，剛好翻閱到婚禮公車的這一章。

我坐在既熟悉又陌生的公車上，往回家的路上；手上翻閱的是我不熟悉作家新書裡頭描寫到對於公車的記憶。我有種時光錯亂裡面以及外面的雙重涉入中的暈眩；我坐在有熟悉感的公車裡頭，翻閱我不熟悉作家的書，剛好看到婚禮公車的章節。

因為昏暗也因為悶的關係，我刻意的將窗戶給推的更開，讓行進中的涼風得以進入這個容器。略顯冰冷的風爬梳我的臉以及我的髮，我像是我曾經看過電影裡頭某一個我印象深刻的場景。

「獨自坐在位子上，車上盡是不認識陌生人稀稀落落的落座，表情冰冷的很不然就是打瞌睡。我的腳下就是我的行李，手上有書，卻盯著窗外的街景不斷向後飛馳而去。有茫然以及時光紊亂的油然而生。車子裡頭灰暗，不若電影裡頭那樣明亮，卻因為下午的光從刻意打開的窗穿梭進來，灑在臉上以及部分身軀。像是座落在森林裡的高大樹木，光從蔽天樹葉間射穿定在樹幹上，那是錯落斑駁似的美麗。」

我當時想高中時候公車的記憶，但是卻一直往回跳以及往前跳，跳回國中時候腳踏車上下學以及大學時候捷運以及火車的相關記憶。因為腳踏車以及公車讓我認識朋友，多了解他們。捷運讓我沉澱，火車讓我在來回淡水以及台中找到鄉愁。因為國中以腳踏車代步的人很多，所以學校分區管理，後來發生偷竊事件，所以用個鍊子串起來，每一班的自行管理。班上有幾位朋友是因為回家時候會走那麼一段相同的路線所以聊天變熟；也有跟隔壁班的管理人因為常一起聊天所以熟了起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當了一年的管理人，所以就跟那一區的管理人都頗熱絡的。當時能力分班之後，與其他班級有很大的隔閡，因為教室位置地屬偏僻，聽說這樣比較不會吵，然後又在老師辦公室隔壁，整個就是學生不敢造次。

有幾個珍貴的友誼就是在這樣的腳踏車過程中聯繫起來。電影藍色大門孟克柔與張士豪的青春腳踏車追逐，一直到現在都深刻的在腦海中留下印象，在記憶裡頭上演的是幾次關於國中時候為了證明誰騎的比較快，進行的比賽。藍色大門裡的腳踏車追逐是青春篇章的一頁，美好的一頁。

二中是在小巷弄裡頭的學校，外頭的大雅路是條夜晚會化身成為妖姬般燈紅酒綠的交通要道，許多小姊以及酒客出沒，一同進入到招牌小的不起眼或者粉紅色燈光的店中，即使我從來沒有那樣的經驗，我也能想像那是大人的世界，不過我一輩子都不會有機會進去吧!

當結束晚自習站在公車招牌邊心裡低估著不停，公車司機一到過了八點半之後便不守時了起來，就算看到只著三點不露其他大方露的內衣以及外層只披件薄紗的小姐從計程車上下來，也無動於衷。只是看了一眼之後持續跟同學抱怨討厭的公車。

國中時候班上的班長跟我唸同一所高中，與我坐同一路公車，但也非每次都同時間遇到，不過也因此在三年內培養出深厚的友誼，直到現在都有持續在連絡，前些日子還幫他變身。在相處的過程也發現他不僅只有在當班長時的嚴肅負責任，私底下搞笑感性的一面也被我所看見，他也在某年的情人節來到淡水跟我一起度過，當時他正低潮。

我上下課的這一路公車，在高一的時候並沒有這麼多的人搭乘。不過沿途會經過滿多其他學校，在高二其他學校的學生明顯多了很多，早上要擠上公車變成一件相當困難的事情；有時候公車直接過站不停是因為在也容納不下更多乘客，只好眼巴巴的看著公車從眼前呼嘯而過。

漫長的坐車時間因為有認識的人在車上可以聊天所以不覺得無趣，後來大家各自忙碌，有補習有社團有打球，時間漸漸錯開，一個人坐車回家的時間變多，在車上又靜不下心來看書，或者是因會搖搖晃晃的看書會讓我暈車。後來買的隨身聽陪我度過許多日子，尤其是到了前些日子才新買了ipod才讓我的隨身聽功成身退。

公車是適合戀人的場所之一，學生間的青澀戀曲我看過在公車上萌芽，曖昧間的友達以上戀人未滿的關係增長，卻也有蜚短流長的誰和誰背誰一同出遊的抓包事件，這一些青春都成了記憶詩篇。像是那年的情書，那是青春詩劇記號，莫怪讀了心還會跳。

後來到淡水唸書，捷運，火車，機車，成了方便的交通工具。四通八達的捷運讓我這台北路癡一直到大四才學會認識台北的一些主要幹道，更是因為我向來都是機車司機的角色，所以我若要出淡水便直覺想到捷運這樣方便的大眾運輸系統。從開始補習之後，經常性的往來台北，漸漸的對台北車站周邊熟悉，以及看到有了捷運應運而生的捷運文化。

通常在黃昏趕著坐上捷運耳畔常有夕陽伴我去到台北補習，回來帶著疲憊的身軀在捷運上休憩；我坐捷運去到和他相約的地點，心裡頭雀躍的七上八下，只為和他再次相見；以往常常趕著時間上捷運，深怕錯過火車時間沒有位置，星期五的晚上回家，星期天下午回來；大四時候見習台北的夜店生活，因為沒有騎車去到那，只好等到凌晨捷運發車的時候才一身煙味的回淡水。

我喜歡在下午大家還沒一窩蜂趕補習的時候坐捷運去台北，沒有匆忙的感覺，那一段夕陽煦煦曬的人舒服的氣溫，坐在淡水捷運等著發車，想著不知道今天老師又會說些什麼精采的內容，我像孜孜不倦的辛勤學子。回程甫結束補習後，有時會刻意錯過大家都下課的尖峰時段，晚一點坐車。會遇到同樣是刻意晚了點的學生以及下班的職業男女們，在車門打開後在我身旁或對面坐下。

長相清秀卻有略精明感的OL，穿著裙子以及合身襯衫落座在我對面，公事包平穩的擱置大腿上，閉目養神，像是用罄氣力洩了風的汽球。也會在假日早上八點多，看見業務裝扮的女子拿起梳妝包，旁若無人的整理起儀容，口紅，眼影，睫毛，樣樣都來，佩服他的功力，只靠一個小小的鏡子完成這些任務。之後拿起厚厚一本資料夾以及手上小包包，站在車門前等著下一站下車，那模樣像是要上陣的戰士。這一些都是真實上演。

我都在捷運上。真實人生的打拼，就在嗶嗶嗶要緊閉的車門前後開始以及落幕。我以為那就是全部的其中一段落。

小學走路上學，當上奇怪的路隊長；國中時候的腳踏車管理員，給了一點點不同的身分；高中時候上下車之際，連接的是安穩的家以及熱鬧的市區；大眾捷運讓我往返繁華的台北城以及有著古蹟的邊城；火車讓我得已在異鄉以及故鄉來回。

原來運輸工具扮演重要的一環，已經進入到生命裡頭，超過了原本的想像。空間的轉化得以時間交錯，空間，青春，歲月，這一些詞彙在上站下站，上車下車，買票，加油，付錢，這一些動作裡頭發生。

高三時候補習，因為公車很難等，得仰賴父親騎車載我去到不屬於水利大樓的地方補習。那時候高三文科全修班的痛苦只為了在聯考那兩天釋放。高一高二跑水利大樓的補習日子，喜歡去到一個賣鐵板麵的餐車，買上一個磨菇鐵板麵加蛋，加上一杯嘟嘟的飲料，就可以吃喝的心滿意足。現在一中街的風景已經和當時變異的太大，那一些攤販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許多小店興盛。

結束補習跟著一中，豐中，女中等學生一同在台中商專前面等車，好像大家共同完成一個儀式之後，臉上呆滯洗腦後正準備回家覆誦一次。

大四去花東場堪時，我們騎著從花蓮市租來的機車，在第一天一路飛馳到關山，那時已經傍晚，在池上用完晚餐之後，摸著不熟悉的路在晚上趕車，要回到瑞穗的民宿去休憩。坐在機車上以及騎車的人在經過一天的奔波勞頓已經疲憊不堪。我想其實我們的機車並非僅是加滿汽油，而是更多我們的熱血。我們除了戴上安全帽之外，披上的是冒險的精神。

開學前父親會開車帶著我以及我的家當上台北，當我回家時，騎車或坐公車，轉乘捷運，之後再搭火車回到台中，之後轉公車或者家人來接我回去。一直到現在都是維持差不多這樣的模式。往往在訂不到火車票的時候，會選擇上下車的出入口，在行駛的時候車門闔上，我便選擇坐在階梯上，等著每一次的靠站起身讓人上下車，之後再坐下，一直到目的地。

在一個有船的城鎮唸書，但是我卻從未坐著船到對岸去買個雙胞胎也好，或者是在傍晚感受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的感傷，實屬可惜。有機會可以嘗試一下。

也許，在剩下一個學期就要離開校園，我還可以找到不同的方式去經驗生活，像是找個時間體驗一下乘船的感覺。也可以在上，下船以及擺渡之際，找到一些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