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鳥

在書店的陳設架上看見這本書,順手翻了翻,不知道為什麼,張悅然的文字給我一種很熟悉的感覺,當場就抓去結帳。後來的閱讀過程裡,大抵明白了,那就像是我所喜歡的女作家的書寫的門路,一點點像安妮寶貝,一點點像鐘文音,這也一點那也一點的。

都是執著。

這本關於尋找記憶的小說,共分七個故事,分別是貝殼記、投梭記、磨鏡記、紙鳶記、種玉記、香貓記、焚舟記。又把貝殼記拆成上闕以及下闕,上闕的貝殼記帶你走進春遲與宵行的故事裡頭,掉人胃口的提春遲不過是收養宵行的女人,何以宵行對春遲如此依戀,他說:春遲才是我的運河,有一種比血緣更深的情感牽繫著我們,我知道。

整本書採倒敘法,一層又一層撥開何以春遲沒有了指甲腳底赤紅,何以春遲如此病態的迷戀貝殼,對旁物的忽視,對人的冷漠。貝殼記的上闕,春遲身子越來越差,但她仍渴求著更多的貝殼,於是宵行放下嫿嫿、寶兒,出海求貝殼。

貝殼是什麼,是盛裝記憶的龍宮密寶,是鎖上時光的器物,那讓浦島太郎回到原本年紀的月光寶盒。

然後從過去的一半開始。

記憶的開頭要留到最後(焚舟記、貝殼記下闕),為什麼?如果記憶這麼好找,何以春遲要苦尋多年?我們所記得也並非最初的開始,往往都是零散的片段。第二個故事投梭記,從失了記憶的春遲開始談起。

人類對於記憶仰之彌高,只要有可能是記憶中人,我們便緊緊抓著不放。一個知道你過去的男人,難道不是你的男人?愛上錯的人、心碎痛苦不已的春遲遇上了瘋婆婆,帶她進到海螺裡,她終於知道要怎樣找回記憶:她將自己關在房間裡,無數次撫摸貝殼,直到她雙目失明。

尋找記憶是要付出代價的。記憶是過去之事,雙眼直視的是現在,如果不需要現在只要過去,亦無需雙眼。

故事的最後,貝殼記的下闕,春遲竟也跟婆瘋一樣,不知歲月的流逝,一昧的,次次投身於世界的記憶之中,只為了找「自己的」記憶。

很多人愛春遲。宵行愛春遲,跟在瘋婆身邊的蘇迪亞愛春遲,美麗的淙淙也愛春遲,而我以為信守承諾的鐘潛也愛春遲,即使一開始他愛的是淙淙。春遲是幸也不幸,她忘了她愛過的栗烈,在忘了之後又愛上駱駝。

這故事裡頭所有的人,愛恨極深,執念極深。宵行的老婆、小孩都死了,最終也只是明白了春遲悲苦的身世;深愛春遲的淙淙、愛上淙淙的駱駝,也都在故事的一半辭世。

悲劇的故事在以南洋為背景的《誓鳥》中,像是故事中的小故事,主角最會製作的的顏色:鮮豔的洋紅色顏料。像鮮血一般,是小說裡最強烈的畫面:栗烈和春遲坐在船裡,海嘯就要來了,船底的積水是栗烈拳頭大的傷口汩汩而出的體內血液,而躺在鮮血裡頭的珍珠戒指是證明:有個男孩曾為春遲搏命。

海嘯來了,一切都得重新再來。但,會更好還是更壞,是記得還是忘記,又是另一個故事的開始。

這就是小說《誓鳥》,發了誓要找到記憶的鳥(在世界的記憶裡飛行),誰也無法綁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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