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遲

Dear Sin:

若你碰到他,幫我跟他(他是誰?)說一聲,不見了(不是再見,而是不再見面)。

我在給K的九月日記寫:「我正在經歷這一年裡最漫長的告別/分手。」於是我關了噗浪、藏了blog、封了臉書,甚至用最激烈的方式:停了原來的手機號碼(在沒有通知任何人的情況下),揮別跟了我五年的門號。雖然新門號的組合跟停辦的號碼有多個數字的雷同,但,我希望那差異一如蝴蝶效應一樣,微小的動作/改變,足以劇烈影響未來,得以讓我更快的揮別這一段難熬的告別分手期。

可總有人說對我說:每當你失落、難過、傷心欲絕、憂鬱、恨......往往是你創作的靈感的來源,或許你是自虐狂,總是在心裡狠狠的殺自己,用盡一切可能的武器、暗器、兵器,血流一地只有你可見,然後你就能夠寫了。

陶子唱《離開我》:我把你的電話,從手機裡消除了;我把你的消息,從話題裡減少了;我把你的味道,用香水噴掉了;我把你的照片,用全家福擋住了。事實上詞裡的離開我,對我而言是離開他(們);一如我聽利得彙唱「不要你的我」,怎麼聽都是:「不要我的你」。我們總是這樣:只看見自己想看見的、只聽見自己想聽見的,我們聰明反被聰明誤,眼見不一定為憑(一如你聽你母親抱怨你父親,刻板印象裡的他便是如何如何),在這個修圖修很大的年代裡,網路交友刊登的照片總與現實差距甚遠,還有什麼可憑恃的?

我不相信別人(懷疑論者),現在是「不相信自己」的「逢魔時刻」。

原想要藉由這段閉關的時間,可好好整理時光流旅上的文章,今天已是隱藏的第九天,前三天先是被家中的印表機氣的差點吐血(想要將文章印出來看)沒有點擊我的舊文章,亦因為最近工作量的增加,讓我回到家不想打開自己的blog。說到底,我拒絕觸碰我麻煩事,一如我覺得現在的生活看似平順實際麻煩,一如我覺得現在的心情看似憂鬱低鳴實然暴雨冰雹降。由於某網友的提議,讓我對出書這件事情抱持較為積極正面的作為,可是我發現:一但退出就是全面失守。

關閉了露出自我的平台,也就是盡數的封閉了自己,一個封閉了自我,難以跟自我對談的人(自我是個什麼樣的概念?),如何能夠理出個頭緒?如何整理看似井然有序事實上紊亂不已的眾多自我書寫?

我是高估了自己了。

張娟芬的《走進泥巴國》&謝旺霖的《轉山》,一位攀登安娜普娜山,一位單騎進西藏,他們置身於異國(陌生處),重新認識自己(能夠做的到的與不能夠做的到的)亦重新定義自己所認識的世界(故國與他國),如同《豪門保姆日記》最後女主角的自白一般,她只不過去了趟曼哈頓,亦重新認識了自己。

這些閱讀與觀影經驗從身體深處湧現(在凌晨兩點多撰寫的此時此刻),甜美沁心伴隨痛苦難熬的一起泉湧,捲在兩股情緒裡頭的我,徹。徹。底。底。失。控。我是龐貝城,被(如同維蘇威火山的)不信任噴發掩埋,滅城。城裡愛欲瞋痴通通定格在---那個火山噴發天上下降大量火山煙塵的日子,男女老少無一倖免,妓院裡正愛慾翻騰的男男女女也就成為化石。

9.28,從事這份工作的兩週年,兩週年,我卻找不出適切的話語/文字來描繪這一個月來的心情,大概跟去年一樣的問題,我在這份工作中獲得什麼?我能夠貢獻什麼?還有我能夠繼續走下去嗎?相較於去年「工作上」的重度失落感,「生活上」的重度失落感是今年的生命課題。網路上有針對365天不同生日的個性分析,我的生命格言是:生命的風暴終有停息的一天。面對精神上的陷落以及踉蹌,去年的歇斯底里到今年的冷處理,都不是最好的方式,卻是我當下選擇的面具。

這些年來blog上的文章,就是記錄這些陷落時刻最好的軌跡,我讀著去年、前年、大前年的文章,我讀著自己的文章分類,我總會感動的渾身雞皮疙瘩:怎麼會在那個當下便預言了今日?我的書寫不脫我對自己的預言,彷彿在過去便預見了今日,還是一樣的迴圈:對愛渴望。我是愛偏食,父母親給的愛我總視若無睹、我想要給的愛,他人總任意輕擲、友朋來往之間相互拉扯拔河,往往以最激烈殘暴不留餘地的方式斬毀這一切,不要就不要什麼都不要了。

我要不到就什麼都不要了。除了讀以外。

我到超商買了幾瓶的smirnoff擱在冰箱,下了班面對凌亂的房間,自我感覺並不良好,沒打開電腦坐到床上去,背倚著在workimg house買回來的坐墊,拎著smirnoff就讀起了《大雄》。你還記得嗎?我曾經發噗詢問:詩要怎麼讀?是從頭到尾一首一首按照順序的讀,還是要放在電風扇前,任風吹到哪一頁就讀哪一首?有人說,只要自我感覺並不良好的時候,他就會讀詩,那麼在失去了這麼多之後,我開始讀詩。

鯨向海寫:
沒有人能夠倖免
所謂的夢和情詩和對不起
都是易碎品
很多人被塑造成加害者
更多人被塑造成被害者

就是突然覺得
不能在被
小心輕放

(中略)

譬如拿起剪刀對著溫泉裡一起淫笑說「C---------」的雙人照
最重要的部位
喀擦一聲
然後再見再見


所有都過去是否能夠如同大手一揮煙塵盡散那般的輕易消逝?他說這一切都是因為愛。因為愛,所以害怕失去,因為害怕失去,所以懷疑,我們唱:愛是懷疑。總是在每一次情路坎坷的事件後納悶/疑懼:還能夠愛嗎?我還能夠愛他(們)嗎?

那一天公司辦活動,他居家隔離,他丟出MSN到我這端:他對一切的關係感到失望。(那像是從深宮後苑發出的一聲幽幽嘆息,這句話裡彷彿包含了一切人間紅塵俗事的大失落)我說:一切的關係是指?他說:愛情、友情、親情......所有的關係,然後又補充道:可能是因為只能在自己的房間活動,百賴聊無的情況下徒增的胡思亂想......。或許,或許那並不是胡思亂想,而是潛藏在記憶深處情感底蘊裡最真實的了悟。這句話像是投石入湖的在我的心底泛起陣陣漣漪,我所有失落的、斷卻的,感情關係。

然後響起梁靜茹唱:愛情之所以為愛情。我想,她會得獎的。她唱:

寫日記 寫不出是誰的感受
夜空裡 每個人佔有一個星座
你到底懂不懂 我只要一點溫熱的觸碰
你到底懂不懂 有些話 並不是 一定要說

你總說愛情之所以為愛情 是用來揮霍
你總是漫不在乎 當我看著自己的稀薄
你編織的感覺難以捉摸
你比我的夢境還困惑

我看見愛情之所以為愛情 誰都在揮霍
我想的天長地久 也許只是時間的荒謬
我沈迷的感動與你不同
我的了解讓我自由

豁出去的勇氣或許在你看來多麼的可笑,但是我頭一回喝到醉,是8/31那天。九月份啟動的閉關計畫,我不想要在家裡面對這件事情,於是約了兩個朋友到KTV唱歌喝酒,我們買了Vodka加汽水,一直唱一直喝,最終把我自己灌醉。在「告別練習」一文裡頭我寫過凌晨四點多我在同事家醒來的那一段,前因就是我在KTV喝到沒有辦法騎車回家,同事載著我回到他家。昨天晚上,我跟同事隨便找了一家華美西街的bar,在那喝酒聊天。天南地北的沒有設限的聊,他對我說起他目前感情的狀態,我對他說起我對感情的失望。我驚覺,我還是在噗浪的夏天裡,我還是依樣吸引(或者被吸引)那些感情上挫傷者,哼、虎,包括我自己。

凌晨三點,我離開那個附設卡拉ok的bar,時數40的緩緩騎車回家,洗完澡,倒頭大睡。回來的路上,街景變得彩度好高,回想起剛剛的酒吧,對我而言那是個好新奇的場域,也終於能夠理解那些寫出了不起令人驚嘆的文章的作家們,一定是在生活裡感受到了類似的魔幻的時刻。所以當我在誠品讀駱以軍《經濟大蕭條時期的夢遊街》的代序,我被震懾:「生命愈往後走,每一個階段所記憶的、珍藏的那一部分自己,愈層層累聚難以和別人交換了。」酒吧裡的那些看似相貌身形不同的男女,事實上都是在這樣的自我迷宮裡,靈魂吶喊著,是嗎?

凌晨一點多還是有很多的男男女女進入酒吧,或許情侶,或許三五好友,他們玩遊戲、唱歌、喝酒、抽煙、敬酒、相依偎,打發星期五跨到星期六這夜的時間。他們為什麼不回家?他們在找什麼?同事說:找樂子,不想要回家面對四面牆,他沒有辦法不思考,唯獨震耳欲聾的音樂讓他可以跟著節奏,可以不思考。每個人都在尋找一種讓自己瘋魔的神祕經驗,難以言欲的至福之感。然後在高潮褪去後,動物感傷。於是明天、後天、大後天又再度出現在酒吧、趴場、舞池,這樣的循環當中。

我沒有辦法不思考,我墜在自己的傷口裡頭,我看到過去的自己,那大概就是所謂的心魔吧。這是我的逢魔時刻。我想要跟那個他說一聲,沒事了。或許那個他會大哭一場、一覺醒來,世界又是新的了。

這是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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