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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懸:豐沛的書寫年代裡,勝過作家們書寫使群眾安身,人們各自的生命經驗以體會在文章裡入定。

李明璁:在一切都可以機械複製,城市生活看似多樣其實單調的年代,物被大量生產而消費,甚至丟棄;人則被捲入市場,和物一起受禁錮。只有在我們不斷凝視與閱讀物件的練習裡,人才真正自由而富足地擁有了這些對象物。漢娜.鄂蘭(1906~1975)說得好:「這是對物的拯救,也是對人的拯救的補充。」


《物裡學》尚未集結仍在報上連載時,我同su談及三少四壯集裡分別喜愛的作者。如果沒記錯SU喜歡的是陳浩,而我偏愛李明璁的微物書寫。對於此類物質書寫,是偏愛的,我讀《我和我豢養的宇宙》很喜歡,同時也想要看周芬伶的《仙人掌女人收藏書》,另外還買了張瑋栩《自己的房間》,這些作品的文學性還算是多;生活性以及趣味性的,我想是錢亞東《一個泊時尚的小弟》與Men’s Uno裡張維中的專欄(後來部份收錄《不是太堅強》一書)。

大學念企管系,不料現在有人以為我念中文系(同事念中文系卻每每被誤認為體育系)。無論高中大學都是透由聯考一次定生死(國中時逃不過被編入A段班,高中時候自願成為平凡高中生),沒想過要重考,於是在商科與傳播科二選一的情況嚇,選擇了企管(聽從家人的意見)。畢業前決定繼續給自己一次機會繼續升學,跟家人好幾度的溝通後,以自己的初衷為主(當年沒念成的傳播類科系),所以到南陽街那開始了一年通車補習的生活(淡水<----->台北車站)。傳播理論、社會學、傳播/社會問題分析......其中令我著迷的是廣告的符碼,符號學,也一度沈迷於社會學裡各家學說以及各種大敘事理論。

曾想在blog裡設一分類「拜物教」用以讚頌物之精神力。物質的、表面的、胴體的、對我來說,慾望一如野生獸類令我瘋魔。我迷戀名牌,那天主管提及MIU MIU是香奈兒的副牌,我竟能馬上分辨實然為Prada的副牌,一如D&G與Dolce & Gabbana的關係。(並不是因為「穿著Prada的惡魔」很好看的關係)買Macbook、IPOD、Porter,甚至替這些物件命名(下咒),試圖使役他們,事實上被下蠱中咒困囿的人是我。李書寫43種物,實然書寫43種「物我關係」。

詹偉雄寫李明璁為:「他不僅要利用學術上的知性透視訓練考察尋常器物的社會身世,常常還得「賭物思人」,透過一層層的反思,來檢視自己「物我相忘」的認同過程是否妥當牢靠;當然,還必須照顧到抽象概念後留下幾條抒情線索,讓意圖探險的讀者得以深入。」評論或感想都不斷的以類似的形式出現,一如我查找許多電影、音樂資料,許多blog總是對該作品做一番介紹,敘述客觀理性的融入書寫者對該作品意圖探討的議題的想法,當然會包含他的感動或不以為然為何。

但,我總覺得那樣的書寫太具一致性,太相似(我是指形式上),也太主流。對我而言,反而有疏離感(也許我的書寫對其他人而言是冗長以及不耐)。面對這麼文本、物件、故事、議題,我是理解的,但,文本與讀者之間是否有更多「其他」的可能性與思考,我想要讀到「火花」。

某種基於「生命經驗」的書寫,讓文字與感動與生活息息相關。於是我們能夠描繪、指認、作者的核心面貌(精神樣貌),而忽略Blog裡照片是否英俊瀟灑美麗大方一如Jude Law或 Channing Tatum。寫了太多太過精確的文章,作者的面貌反而模糊不清,我想起「乾淨說」。如果沒記錯,應該是王盛弘提及他與好友對談,好友自己說自己是沒有故事的人,一如他的居所一塵不染,沒有時間流過的痕跡。

物裡學,毋寧說是物理學,更像是自體宇宙的再探訪。跋「李明璁」,作者化為時鐘書寫李明璁,亦指出書寫的意義:「所以每一個物件的凝視書寫,就像是一次重新探訪自我的小旅行。表面上看來解析或詠嘆著物,其實也再整理己身的記憶與想像。因為時間流過,空間交錯,我們這些物件的意義早己超過發明的物用。紛雜的符號象徵,是你生命之中可以(也樂意)承受之輕。」

李所書寫的「物」,並非特出殊異,而是尋常生活裡的,與我們息息相關的。他寫食(玻璃杯、筷子、叉子、碗、泡麵、車站便當、冰棒、大麻)。衣(牛仔褲、夾腳拖鞋、和服、鈕扣、T恤、)。住(垃圾桶、書本、書架、雨傘、燈泡、禢禢米、浴缸)。行(行李箱、地圖、招牌、汽車)。小物件(鍵盤、迴紋針、鑰匙、手錶、小玩意、耳機、A片、日誌本、軟片、明信片、相片)。其他(X光片、影印機、無印良品......)。

他睹物思人的同時,亦提醒我們自體的開放與否,一如他寫「鑰匙」:消逝的愛如無法使用的鎖扣,開也不是關也不是,令人難過。然而,那些曾經開啟我們的鑰匙,所打開的可能不是「全部」,而是被我們誤認為全部,其實只是「部份」的自身---比如說,僅只是一個房間,或一個抽屜。或許,換個角度想會好些:鑰匙只是啟動了鎖,卻仍然期待他能填滿一切縫隙,使之完整。誰都需要鑰匙開始自我;但誰也都得練習---別把自己鎖死。

對於鑰匙,我想能想到的就是以前大家常用的老梗:ㄧㄠˋㄙˇ掉了怎麼辦?(送醫院或撿起來),可是他不是這樣想的。通過戀人這把鑰匙打開我們身體這把鎖,放出來的可能是連我們自己都無法察覺的部份。一如特別的暴躁、一如特別的堅持、一如特別的沒有安全感,全都給放大了。

而詹偉雄所提及的物件的社會身世,就像是李寫「手錶」:墨西哥諺語說「把時間給時光」;但我們總是不假思索地,透過一只腕錶,幾聲鐘響,就輕易把各種交流或獨處地時光通通交給了時間來決定。在《時間地圖》一書,有個西非留學生說:「在我生長的地方沒有浪費時間這種想法。你怎麼可能『浪費』時間呢?你不是正在做一件事,就是正在做其他事;就算只是跟朋友講話或閒坐,那都是一件事啊!」

開始上班候,對於「時間管理」這個議題,所以職人是既愛又恨。正確的時間管理讓我們發揮效率,亦符合資本主義的原則;而慢活/樂活的原則,某種程度上而言,則是要讓我們好好的享受「時光」。

作者在此書當中,穿插了不少學者的一段話,我喜歡德瓦:我們對待事物的態度,也顯示出我們與自己的關係。假使事物擄獲我們,令我們著迷,我們便會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但如果拋棄並蔑視事物,我們也將偏離自我。或許我們該處於兩者之間,總是準備好與事物相遇,準備好讓他們混入我們之中。

若言blog、facebook、msn、plurk這些網路物件,我們對他們的關係,也顯示我們與自己的關係。成英姝在文章裡提到plurk的卡瑪值令人又愛又恨,有些人深怕他掉下來,讓人的擁有高度的黏著性;另外有些人反卡碼,只要卡碼超過某數字,立即停止更新,直到卡碼跌到安全數值之內。不管是前者或者後者,無非都被綁縛。我們透過msn、facebook、plurk與人往來,倘若斷除了這些,我們的人際關係因此出現漏洞,這意味著真實生活的交友形態已經產生極大的形變。對於那些嚴重落後的網路使用者,這些對他們卻又毫無意義。

其實我非常喜歡的兩個部份是影印機以及垃圾桶,不過垃圾桶是整篇文章我的愛的要命(要看得人點這裡),關於影印機他寫:於此浮現了尼采「永劫回歸」的命題:卡爾森發明影印機事會了解決他每日反覆單調的複印工作,但影印機的普及卻造致世上更多人陷入同樣的無趣地獄。影印機總是委身在狹窄空間的一角,因碳粉感熱而產生臭氧和極為冰冷的掃描聲光,隱含著某種奄奄一息的死亡氣味。弔詭的是,這氣味是從如此具有超強繁殖能力的機器中散溢出來。因為影印機無所不在地生產著「複製」,以致於「本真」地死去變得理所當然,不足掛齒。在不停歇地滾輪下,卡紙於是成了某種徵兆,彷彿一個秩序地突然斷裂。卡紙阻礙了複製欲望地流暢性,卻也提醒著我們---或許花個幾秒鐘想想,不拷貝的另種可能。

無論是鑰匙、手錶、影印機、垃圾桶,或明信片......,他透過不斷的凝視、觀察、反思,而後書寫,也是對自體的追憶溯往,探索自己的身世之謎。這麼說來,我在Blog上的各種書寫,指向電影、書籍、音樂、時間、記憶、旅行、其實都指向同一個標的,「我」。

我們一但與物品發生了關係,物品就不單單只是物品,更是我們的一部份。blog亦是我的一部份的延伸。物理學,物裡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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