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丟
ps故宮的廁所。

自己常處於一種分裂的現象,就如同張小虹<感覺結構>一書書名的由來,感覺是感性的,結構是理性的,而交錯反覆的出現,建構我這個主體。

(我們的身體就是我們成長記憶的房子,老家與童年沒有留在遙遠的另一個時空深處,而是沉積在我們的身體裡,成為隨身攜帶的成長痕跡。我們的生活周遭,我們的經驗與記憶,都在身體裡結晶,化成我們的身體姿勢,我們的一顰一笑,我們的生活品味,我們的感覺結構。

而同時沒有任何一種結構是一成不變的,也沒有任何一種感覺是渾然天成的。所有蠢動、飄忽、莫名、糾纏的感覺都在歸檔,一如所有軟的、硬的、乾的、濕的結構都在微調。我們的身體是我們的感覺結構,而我們的感覺結構卻又不時溢出我們的身體。感覺結構不是牢籠,感覺結構是認知地圖,也是情感團塊,感覺結構更是逃逸路線。)


即使沒準備研究所考試,依然會關注傳播的議題,面對許多學院知識的文章(論文),看的懂的基礎全都建立在粗淺、皮毛的過去上課(補習班)經驗。或許當時即便不懂,依然在通勤上下課過程中,強迫自己研讀硬吞補充教材(往往是學術論文)的關係,因而能接受(或說養成)有意識的找來看。

那像是土法煉鋼,一次不懂再看一次,嚐試讓自己熟稔。不過並非積極的做,而是慢慢的,在眾多借閱的書中,穿插出現,以用來平衡。平衡感覺,用的就是結構。

在感覺到什麼之後下筆的自己,經常受到那時閱讀的作品的影響,倘若剛好在讀村上,並且神入,有時村上作品的人物或概念會亂入到自己的文章中,若沒讀過的人並不甚瞭解。

也許是受了接枝(或旁徵援引)的影響,感性(覺)的文章中,也經常引用自己所讀過的某些部分文字,藉其「形」以襯托「意」。拿別人寫好的---比自己更能表述意欲表達的概念的文字,一方面是求精確,另一方面也是下意識的炫耀自己看過不少書。

實質是為隱藏自己寫作(論述)能力的強烈/嚴重不足。著有<球手的美學>、<美學的經濟>兩本書的詹偉雄,他的文筆便是我相當崇拜的,不過於學術(有些會藉由理論或者概念),又能貼切的傳達出他要的意思,無論是文學的意像或者是社會學觀點,闡述其微型人物/社會觀察。自成一格,令讀者舒服無突兀艱澀之感。

那需要什麼本事、內涵、觀察,才能寫出那樣的文章,感性與理性兼具。

是心境的關係吧!?

王安憶寫到閱讀的心境:「閱讀的心境很重要,因文章另一種現實,要走進去,亦是需要契機的。在這個契機之下,自然地放棄了日常週遭的一切,接受一個虛擬的存在,對此建立起全部的信賴。這信賴部是以為那是真實發生的,這豈不變成了迷信了??這信賴是因為那是可能發生的。

這契機全靠心境來完成,因為閱讀是徹底的個人的活動。而且是靜止的,沒有任何外部的聯合與協作,就靠自己了。

總之,閱讀就是體驗另一種現實,這可在我們有限制的經驗與時間中再創造經驗與時間,但他不是身體力行,而是由心境完成,所以,我們就需要訓練心境,使之利於閱讀。」


閱讀時,感覺的什麼,以及結構的時候參雜在一起,順利的話,他們相輔相乘,有時卻又爭戰不休。於是乎,怎樣都無法靜下來,觸碰書中的真實,那是因為心境上的浮躁,理性與感性正僵持不下。你「應該」如何如何vs你「想」如何如何,好似超我、自我、本我之爭。

這種浮動,包含閱讀後寫下的文字(焦躁不安)以及所讀、所看、所聽、所感受的嚴重斷裂、不連續,以及阻礙。

但,自己選擇閱讀,選擇「不會受到懲處的惡行」,選擇書寫作為修煉、訓練自己能靜定沉穩,讓字句行間「不」輕巧的「滑」過去,沒任何停駐,沒能深刻。

無論是感覺或者結構,書寫也是有著節奏,有前置作業,是為了捕捉某個生活裡的細瑣想法、行動,不使其閃現、消失。專注於現實中那觸發,事件的輪廓、細節、特色上的描摹。

專注在書中的世界是特別的經驗。一步步往書本的深處走進去, 「書裡寫著我們活過的所有人生,以及沒有活過的。圖書館外,人聲、鳥聲、車聲……還一直發生,不斷喧囂。也許,哪裡會有一部份永遠被遺落在書本以外,但一定也會有一部份一點一點的被寫入書裡。」

在書本以外的真實。

另外還有一種分裂,那是自己對書本以及書寫這不同的真實的疑惑。閱讀,網書本的深處走進去,有時炙熱的灼燒自己,又寒冷的凝住時間,有所發生未曾發生的人生,就這麼無盡的走,能分辨哪個是哪個嗎??(這三者的不同)

「韋勒貝克說,許多的人生記憶,到頭來常常不如書中讀過的段落來的深刻。

但在承認這句話的同時,卻又覺得有些感傷。這句話是暗示著,我們常常沒有把自己的人生錘鍊成深刻的體會,以至於經歷過的一切都成了徒勞?當時以為強烈的情緒也不過是短暫的幻影?以為永遠不會遺忘的,如今早已漏失許多細節,雖然沒有忘記,但在印象裡也只是若有還無。」


讀過的記憶和自己的人生體悟參雜一起,孰能分辨?又有需要嗎?因為書本早包含了已發生以及未發生的所有人生啊!?

透過書寫反覆看自己與世界,為過的那些作解釋,經常會如此:「也許我們都在某些時刻感覺到,這世界既牢固又脆弱。牢固到無法改變,又脆弱到隨時分解。我們想要一個解釋。但有時,你在毫無預兆下想起,一趟公車的旅程,一件生活上的意外,對那件事的形狀有另一種認識,卻竟已是許多年後。當那些發生過的,記得與不記得的小事早已累積起來,漸漸將你解釋成今天的樣子。」

所以書寫後的自己解釋了過去,但真實到底是什麼??德西達提到我們都是”誤讀”書本,因為誤讀而有新的體悟。寫的過程,我們如同攝影般,特寫鏡頭、慢動作鏡頭、長鏡頭¬¬……的選擇切換觀/視點。生活其中的我,有了另一種認識,有了解釋後的自己,你如何分辨呢??書寫宛若層層疊疊精密的織品。

什麼事形塑了現在的自己??什麼人生際遇留下了無可磨滅的記憶??

又是理性的看,又是感性的聽,自己分裂成不同的樣子,糾結難辨的過程,都指向一個詢問:我是誰??在時間的脈絡中,空間的換置中,我如何成為我?不免碰觸舊傷口,疼痛在所難免,卻也觸碰到那些愛過的人的形象,暖意也會汩汩湧上。

溫斯德在<一次:影像與故事>一書的序中提到:
攝影機同時也是一隻眼睛,
可以從前面
同時也可以從後面看。
從前面它拍攝下一張照片,
從後面它記錄了一張剪影
從攝影師的心靈深處:
通過這只眼睛向後望,
看本體。
是的,照相機向前看的是被拍照的對象,
向後看的是攝影的動機,
為什麼要拍這個物件。
拍攝的對象和物件。
拍攝的對象與意願
在此時同時存在。


書寫他者,通常不需要經過對方的意願。不過書寫的本身是否也是一種同時向前也向後的動作!?

向前看的是文字描寫的對象和物件,向後是作者心靈深處以及動機。書寫同時作為一種捕捉,只是無法同照片一般:「每張照片都重新證明時間的綿延不可停留。每張照片都是我們對我們生命必會消逝的提醒。」

張小虹也提到:有人說人生風景,到此一遊,不留影為念哪能記得。記不住的用相機幫忙記住,但會不會只要相機記住就好,我們也就不需記住,相機幫助我們記憶,以便可以讓我們遺忘??而把「當下此刻」便成「彼時彼地」的影像,真能記住什麼??又能抓住什麼??當人生流變被「定格」的剎那,在影像中我們獲得了什麼??又失去了什麼??

而會遺忘的就讓它被遺忘,一張塵封的照片不是一段塵封的記憶。突然感到幸福,想起的是他的臉,而不是他的照片。

書寫可以是打破時間軸線的捕捉時間三態,過去、現在與未來同時存在,讓發生以及未發生的一起出現在同個文本中。但每篇文字卻是我們的生命記憶,解釋乃為反覆多重建構的提醒。

書寫作為一種反射、鏡射出作者的靈魂,自己和他者的眼睛注視下,看見了什麼??從作品的本身,你看見了我的什麼??陳玉慧寫:我的靈魂感到巨大的餓。

我想起楊佳嫻的文字:

「海風迢遞,花如野火,走在盛世邊緣,竟找不到一個隱喻可為註腳,可能,至今我們都還不清楚究竟輕易負棄了什麼。」

「其實,我非常不確定,即時同時以書寫、攝相、記憶、口傳,等方式不斷試圖保留正在消逝中的一切,將來真的能夠想起來,每一處曾經怨憎愛欲過的地方的細節,或者是眼前這些陌生茁壯的事物們,原來,究竟是什麼呢??一如班雅明的歷史天使,即使頑固地背對著,還是會被時間的風暴吹向未來,雖然是倒退著走,確依舊不可能『停駐於此』。」


我無從理解/了解他者的眼睛,只不過自己看自己,呈現的樣子並非全貌,亦或說只是部分真實。很可能鏡子的本身是哈哈鏡(扭曲變形的自己),也許,觀看者本身的自己是近視/遠視/飛蚊症,所見皆模糊,貼了網點,過近又過遠,失焦的很。

自己看自我書寫,有可能以後設的角度嗎??自我跳脫、自我批判?

有些事,我不只寫一次,正如引用的話可能在自己不同的文章中反覆出現,從第二篇文章開始,就已經開始「蒙太奇」。故事從第一篇文章(字)就已經開始,將按照自己的方向發展,感知到仔細斟酌的空間感,和它時間感。有時會出現新的演員,有的原來的主角最終只不過成了配角,還有的根本沒有人物在中心,只有風景。

我是什麼??只要時間沒停,閱讀沒停,書寫也沒停,我就不會有個簡單固定的答案來回答。我既是存在也不存在。

我仍搞不懂感性與理性的自己如何運作,不過那都在持續書寫以及繼續閱讀當中,漸漸的無關緊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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