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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像是倉皇襲來的夜色,一下子就暗了。
愛情的格子裡,我們小心挪移,遍尋不著出口。
生活不能永遠童話,於是悲傷和遺憾陸續登場。

一人獨處,如一片走動的影子。聽見安靜,聽見時間在我房裡走過如燈光的腳步。聽見一整夜電話機的沉默。

我打開閱讀,閱讀又回過頭來打開我。這支編號七的鑰匙是一雙推向反方向的手,在兩造安靜交會時,為閱讀與我,各自開了一扇新的窗。


極喜歡描寫「一個人」情境細節的散文或小說,那宛如我在書裡頭又活了,或者是被撫慰了。閱讀自己的以前的文章,總是常常抱怨沒有朋友瞭解自己的心情,以及沒有朋友的那種孤單寂寞如影隨形,那種無所適從空了下來的巨大恐慌,也許就是一種病。

那時時間是過度的,消逝的時間,每天都待在店裡頭工作,除了工作還是工作,唯讀輪休的時候,又會遇到朋友找出去要聚餐。那樣日子的疲憊難以言說,應該是不想要說出來後得到的只不過敷衍似的安慰,並沒有什麼實質的幫助。

漸漸的日子裡的種種變的難以表達,是自己表達能力的萎縮還是其他的原因,沒有辦法清楚的辨析。就算得到了一個或者複數的答案,那也就如同一條或多條河緩緩的流過那樣的在那裡存在,不管有沒有人發現。

如果要談我不會說這是一種悠閒或者是愜意,即使旁的人在聽見了我的說明近況之後,總會這樣的告訴我。在周圍的人際關係一旦真正的淡了且沉澱靜了下來,我想多數的年輕人應該少能接受類似這般的生活,我的猜測。如是一個星期,一個月如是,也許對於生活匆匆日子忙碌的無以附加的社會一份子,或許會真的認為那是一種雅致,嚮往著。

那麼一個學期,一個學年過去呢。身邊人事物的沾黏程度是低於標準值以下,諸事不生。一個人的事實明顯的有如無雲遮蔽的十五夜晚,一抬頭就望見,一個又大又圓的一個一個人;又或者不消抬頭,整身就沐浴在那樣的光線裡頭。

沒想到我習慣了。我在某個夜裡,忽然想到這麼一件事情。習慣。

也許我所能得出來的結論是正經八百的「人的可塑性」。尚且不能提共任何可感同身受的線索。

很多時候,情緒的調節不如想像中容易。但時光是一帖甜美的膏藥,敷在往事上,漸漸漸漸,會有些懂得。我想起寄不出去的那一些信件,我寫了很多記不出去的信件,代表著我說不出口的話,那些我跟你之間的距離。

寄信的過程本身是有距離的,記憶與信件的完成本身也是有距離的。落筆時和展閱時的距離又更加具體。我們在距離中生活。

以為是夠了解的,其實並不深入;以為是有默契的,其實扞格仍在。一相情願的認定了,不小心就逾越禮貌的範疇,刻意保持淡漠,別人又嫌你不夠真心。

都是如此,一直如此。

所謂的時光,是不是永恆??如果滔逝如江河的時間,可以傳說成永恆。那麼每一將時間分段的個體,如你我,都是攜帶著自己的有限在旅行。

無論如何,我就是竟然習慣了。

習慣一個人的這個事實有如陽光、空氣、水對我們的重要性,成了一種最近的需要。周身的氣味是否是所謂的孤單我無法表達,那就像是灑在身上的香水,聞道是一種證明,但是對於沒有聞到的人是怎樣都無法形容的。

鎮日,鎮週的處在那樣的味道裡頭,嗅覺已經麻痺,如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也許我是鮑魚之市,不聞其臭。

當你身上出現歡愉的心情起伏,那甚至是對我太過刺激的香味,薰人發暈,香水應該如同棉花一般卻我感到無法承受之重。那麼是否我周身發散的氣味有如秋日的寂寥,在兩者相較之下,你的歡心濃郁的有如甜蜜花香,搶進了我們身邊的空氣,我是襯托。

你和他在一起,她和他在一起,我跟我自己在一起。這樣的單獨一個人的眼裡,是經常會出現複數,別人都是以兩個以上為單位的行動,但是會吸引一個人這樣個體目光的卻是單數。唯有單數所擁有的單數特質與特性所能引起的共鳴,太過穿透性。

天氣微涼,下著淡水或者整個北部冬天常見的細雨。一個小女孩對著應該是父親的角色說:『好像下雪歐』,我正停好摩托車擱好安全帽。望著頭頂級高的路燈和我之間的空間,絲般的細雨交織飄在狹長的空間以及距離,像是靜止。但你明白始終會落在身上。

潮濕的地面,空氣中包含水分的氣味,我沒撐傘的走過。因為下雨而遊客車輛大幅遞減的週六夜,這種疏離似乎和天氣形成共謀。雨水帶來的滋潤萬物似乎和生活在當地人的疏疏落落行程一種帶詩意的畫面,而且有著特別氣味。我相當喜歡這樣與自己吻合的影像,我合該是畫面裡頭的一份子,氣味也一致。

走在天氣裡,種種不確定的晴雨,讓我分外的耽溺往事。那些小小事,分鏡,定格,如照片般懸掛。我在畫面前流連,排徊,就像是有個說書人,住在我肚子裡,每當我在現實生活中咀嚼一個相似的情境,她就會滔滔說起從前,那些已逝的年月。


我想起你說的,我總是想太多,我想到那些曾經對我說過這話的人的面孔,臉蛋,都有著故事,我敞開的心房他們都曾經告訴我這般類似的話語。也許那是現下我層層包覆在世故外衣下敏感需要呵護的自己。

我在最近的夜晚裡頭大量的想起對話,往事,憶起陳舊應該貼上封條放在倉庫裡頭蒙塵的歲月,我的22,21,20……

我想超過等候線開放自己之後發生的種種,原來現在的一個人是因為外衣下的細細傷痕蔓身。清點著容易受傷的部位,纏上一層又一層的厚布,鋪上一片片厚實的鋼鐵,這麼一來就不會受到外力的傷害。

你怨懟的眼神,控訴的語氣,指出我們關係的淡去,而始終不明白情狀的造成,你是極大的一部分。我能報答你的僅只能穿上華美的精明幹練,展現自信的全副武裝。

我的自問自答,在夜裡有如一盞不寐的燈。是不是,每個人心裡都需要一座寧靜的海洋??午夜時分,會有第一枚星星朦朧睡醒,直到夜空被點燃,我們就能知道,在心靈的藏寶圖上,哪裡深埋著我們最珍貴的願望;而哪裡,又銜掛著自欺欺人的悲傷??

那麼,你能不能明白,我之所以選擇躲開,並不是因為失望。相反的,我更希望我們在流轉的時光中成長,不去強求彼此改變,因為我們學習用素樸的臉相見。一回回,慢慢懂得,無言聚散倘若是一種遺憾,那些言歡共悲的歲月,就是最美好的體諒。

在離開之前,我試著將整個城市折疊,並且小心不要弄縐了我們曾經走過的街巷,被問候的風景,遺落在記憶之外的長鏡頭。然後,一個垂直的轉彎,將軌道摒棄在右後方,迎向另一條筆直的軌道,傾斜,起飛。

我想我不能在同一個地方久居,為了抵抗生活中使人麻木的慣性,我選擇游牧。

這種浮光掠影的記憶書寫無疑是後現代的,陰性的。只是我卻無有勇氣去挑明伏藏在生活織布底下的那條線,它穿梭過時光間隙,直指幽微的內裏。我們的內在各自藏著一款真相,在剖露之前,只能揣摩,配合,靠近。

於是,在存取與提領旅行風景時,也一併進行的修飾,美化,重組的手續。以後日後溫習,可以自取所需。

對於當時的種種為難,在今日一層層還原,濾清的同時,我想,或許應該更直接的以溫柔覆蓋,不要去追究,因為,往事是沒有錯的。

人們開始用流浪的方式去閱讀世界。你記不記得,海德格在解釋人的存有時候,提到了人的侷限性。而旅行,將使這樣的侷限性一動起來,使空間,時間拉長,擴大如一串列車的行駛,那個時候,人們閱讀世界,將不再只有一種角度,或者姿勢。

生活,變成一種流線的閱讀。而關於閱讀的種種可能,變得以開發。


所幸,當我對往事進行買賣,論斤論兩爭執不下時,我仍可以確切知曉:總是一條路,是通往閱讀的。

故事有太多聚散離合。訴說不盡的那些過於龐大的記憶以及夢,堆疊的有如高塔。有時我就住在那座塔裏,有時我在塔外成為一個旅人,游牧。在世界各地建塔,每一座塔不盡相同,卻是我的記號,有如我到此一遊一樣的作記。

身處在異鄉,我是遊牧民族,心中有的是無法明言的故鄉。在一個每天變異的城市,有太多故事,我來不及聆聽又得在天氣變化之前,準備前往下一個異鄉,邊城。即使那裡是南方,是夏天。

但這就是旅人,是風塵樸樸。你如是說,我點點頭。望出去的是一片遠方,我想念的遠方。


ps 。文章中有顏色部份出自於甜鋼琴一書。

閱讀結束。甜鋼琴

甜鋼琴

詩的孫梓評是犀利的,充滿企圖;小說的孫梓評則有著一貫冷靜的敘述風格。而他的散文結合了兩者,讓讀者們在平衡點上,感受到散文創作的表演與更多可能性。本書為孫梓評第一本散文集,共分五輯:〈鋼琴生活〉與〈南方踏板〉裏,是坦白而誠懇的成長往事;〈戀人的高音部〉用著像是柔焦鏡頭的敘述手法,透露他隱密的情愛思緒;在〈飛翔的裝飾音〉中,他道出了對於異地的感覺;〈二重奏〉裏,他又像是一個旁觀者,帶領我們走進他看見的世界。而另一些明明是很私密的獨白呢喃,也能夠直入人心,引發共鳴。文字精準,饒富情感。

  孫梓評的散文,總能讓不同的我們,將彼此的心底,那一片最本質而相連的情緒,在他溫柔的方式下,澎湃起來,同時,洗滌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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