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拾遺

原出處：新聞線上

一個法國人在如此重大峰會上不說法語說英語，他感到「極其驚訝」。

───法國總統席哈克／2006年3月25日

「中國沒有那種可用來推進自己的權力、從而削弱我們西方國家的具有國際傳染性的學說。今天中國出口的，是電視機而不是思想觀念。」

───英國前首相柴契爾夫人


法國人一向給人高傲自尊的印象，當全球化在世界各地捲起千堆雪之際、當英語成為普世通用的語言之際，貴為法國總統的席哈克，竟為了一個法國人沒有在一場國際論壇上用法語演講，憤而離席抗議。

根據BBC報導，在一場於布魯塞爾舉辦的歐盟峰會上，一位代表歐洲企業家的「歐洲共同體工業聯盟(UNICE)」主席、本身也是法國人的賽耶爾，用英語發表演講，結果當場被法國總統席哈克打斷，席哈克希望賽耶爾改用法語演講。

但賽耶爾卻回答席哈克說，他選擇用英語演講是因為：

───「英語已是今日歐洲商界的通用語言。」

話是事實，但這句話意外惹惱了席哈克，他當場率與會的法國外交部長及財政部長退場抗議，席哈克說：

───「一個法國人在如此重大的峰會上不說法語而說英語，他感到極其驚訝。」

席哈克捍衛法語的強勢作風，一直以來都是如此。他在所有的國際場合中，一向只說法語，席哈克不是不懂英語，他年輕時曾留學美國，在培育無數世界菁英的哈佛大學讀過書，甚至曾在一家美國釀酒廠幹過司機，但是，現在的席哈克，卻對「英語」無所不在感到抓狂。席哈克的衝冠一怒，是有原因的。近來法國青年學生一再上街向政府嗆聲，社會的失序及街頭動亂的火光，已造成法國國際形象受損，嚴重波及觀光事業，這是原因之一，不過，更深層的因素是，「法語」在歐洲的主導優勢已然節節敗退，這種情形讓眾多捍衛「法國價值」的政治菁英，再也無法忍受。儘管如此，法國抗拒「英語化」的現象，仍方興未艾，席哈克的一怒，正是又一次地經典演出。

由席哈克的憤怒，我想到現年八十一歲的英國前首相柴契爾夫人的一段話，這段話深刻地描繪出在西方菁英心中的所謂「中國崛起」的看法，據BBC報導，柴契爾夫人說中國是不會成為「超級大國」的，因為：

───「中國沒有那種可用來推進自己的權力、從而削弱我們西方國家的具有國際傳染性的學說。今天中國出口的是電視機而不是思想觀念。」

柴契爾夫人這番話，是對所有心中響往「中國崛起」者的當頭棒喝。不少人認為，中國持續增強的經濟表現，已讓中國擠身世界強國之林，有人對於中國成為「世界工廠」雀躍不已，甚至認為，中國終於能擺脫近世一百多年來的國恥及屈辱。

但是，柴契爾夫人的話，宛如當頭澆了全世界中國人一大盆冷水。中國與西方在近世逾百年的交手過程，是一段救亡圖存的歷史風霜，中國從學「船堅砲利」、到把青年學生送出洋、到這些人源源不絕地把西方的「思想觀念」帶回中國，甚至形成一個循環；中國崛起了嗎？柴契爾夫人的一句話，輕輕地點破中國百年來的強國大夢：

───沒有「思想觀念」，中國是不會成為超級大國的！

可是，不管在中國大陸，或在台灣，不管民主或專制，當兩岸的圖書館塞滿英文書籍、當台上的教授用著流利的英文教導台下的青年學生、當西方視為「普世價值」的論述及學說成為至高無上的模仿典範時，中國足以「削弱西方國家的具有國際傳染性」的學說，從何而來？中國，或者在台灣，除了電視，玩具以及代工的筆記型電腦外，還能輸出什麼「思想觀念」？

因此，當一位法國菁英說出「英語已是今日歐洲商界的通用語言」時，難怪席哈克要生氣！對法國而言，全球化包含著英語化的危機，對中國而言，全球化似乎標誌著只能替西方世界當「世界工廠」的現代化過程。

英語，正確的說是美語，已成當今世界「霸權」的最直接表現型式，它影響人們的思想、生活習慣，甚至消費行為，當一個國家被「美語化」後，只能成為被主宰、消費的對象，國家主體性及文化性格將逐漸模糊。

「美國靠三樣東西獨霸世界，各位知道是什麼嗎？」

有一回，一位在英國取得博士學位的教授，站在台上提出這樣一個問題，沒有人知道，最後他公佈答案：

───美軍、美金及美語。

真是一語道破！不過，美軍及美金是用來保護美國國家利益，是所謂「硬國力」，而最具影響力的卻是美語這項「軟國力」，這位教授又提問了：

───「你們知道美國為什麼要緊迫盯人地逼著大陸、台灣的政府全力抓盜版？」

答案很簡單：

－－－「美國雖是全世界最大的軍火商，但是，真正替美國撈進大把鈔票的是影音資訊及文化產品等，美國人從這裡所賺的錢，是軍火生意的七倍以上，…」

「美語」，打通了所有關節；古人說，要滅掉一個國家，要先滅掉它的歷史，歷史，標誌出一群人從哪裡來、會到哪裡去的「族群記憶」，但是，「歷史」也一再証明，總是有那麼一群人，一再喚醒歷史的「族群記憶」，讓自己的國家「死而復生」。因此，如果要讓一個國家或一個民族「雖生猶死」，最徹底的方法是由語言下手，這樣的死，它還會感到進步、快樂與滿足；當然，法國人席哈克會是一個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