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遊3

這些年來,我總是從陌生的一地,奔波到另一地去,去見證那些曾經存在的,消失不見的,以及正在變化中的面貌,走得越多,卻越只感到幻滅與徒然——這一切的經驗,竟都只存在於此時的片刻罷了,既不存在於上一秒,也不可能延續到下一秒去。那麼,我到底為何而來呢?我是要追尋什麼?證明什麼?難道只在證明:原來, 這一切都存在於一個旅行者一廂情願的幻想之中?又或者,正如同卡爾維諾在《看不見的城市》中所說:「當來自記憶的浪潮湧入,城市就像海綿一樣將它吸收,然 後脹大。對今日齊拉的描述,必須包含齊拉的一切過往。」所以,對於我腳下的這座城市而言,我到底是一個粗暴的無知之人?一個自以為是的入侵者?疏離的異鄉 人?或一個消費大把美金的觀光客?

(…中略…)

在旅行中,辨認生活的的理想與責任,並從中誕生出莫大的勇氣,正如同在《看不見的城市》末尾,馬可波羅對忽必烈所說的:生靈的地獄,它已經存在了,那就是我們每天生活在其間的地獄,也是我們聚在一起而形成的地獄,我們只有兩種方法可以逃離,第一種,就是接受它,並且成為它的一部分;然而第二種方法,就是在地獄裡頭學習去辨認,什麼東西不是地獄,然後,讓他們繼續存活,給他們空間。

而這就是旅行的唯一目的,學會去辨認,去面對,並從生靈的地獄中去召喚存活的勇氣。---<郝譽翔>



即將啟程去看一齣跟旅行有關係的舞台劇,以現代觀點來詮釋<西遊記>。裡頭當然也會有孫悟空、沙悟淨、豬悟能、唐三藏,也包括了白馬。西遊記,去西方取經的過程中,碰上了各式各樣的磨練、試驗,有的是來自於各方妖精想要吃唐僧肉,據說可以長命百歲之類;有的是來自於他們自己本身發展出來的摩擦、意見不合。

無論如何,他們終究達成任務。但,西遊記精采的部份是在於「過程」。

當兵破百(剩下一百天退伍)後,因任務需求我調去花蓮支援。那陣子,我想的不是:有多衰,十幾個選四個,還可以選到我……之類的抱怨的話,而是,冥冥之中,是不是有什麼事情,將要發生??在去之前,剛好遇到我當兵的低潮期,我走不出一些事情,那跟別人沒有關係,是自己的心魔。

對未來惶恐,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人,對自己的過去沒有好好的解釋並和解,我猜,我走不下去。忽然有個機會,被放逐到小島的東部,脫離既有熟悉的人事物,可以好好沉澱一番。

為何寫東遊記??

去花蓮的時候,帶了兩本書(後來又增添許多)。張娟芬的《走進泥巴國》與陳文玲的《越旅行,越裡面》,越讀這兩本往內在探詢的書籍,純然機運,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先帶這兩本,然後,讀的過程當中,我不斷的受到感動。

作者勇敢面對自己內心的脆弱、假面、不願意……,如果透過旅行、書寫、畫曼陀羅、參加海文的課程……找自己,我是不是也可以??

我曾經去過花蓮玩,這一次在去花蓮全然是不同心境,我以此作為寫東遊記的初衷。不過閱讀這兩本書之後,我開始轉向,在台中困惑我的那些可以稱之為魔考、業障之類的,全都出籠、出閘,將我團團圍住。

我如何在自己的書寫當中,用新的方式重組舊的自己??

陳文玲寫:「一旦開始提問,對學術的質疑就如排山倒海般湧現。」

我不斷問我自己問題,在東遊記當中,倘若造樣造句,那麼我的情況就是:「一旦開始提問,對自己的質疑就如排山倒海般湧現。」

「問題」本身是好的,因為「問題是一個起點,結束的常是一個對自己重新的看待與接納。」

簡單的說,東遊記是自我提問、自我回答、自我關照的過程。

西遊記是一群人往西天取經,東遊記是我自己在小島的東邊向自己的內心取經,取心經。


我們每天無非是活在生靈的地獄當中,既然已經意識到我不是沒有面貌的芸芸眾生,那麼,郝譽翔已經告訴我們:旅行的唯一目的,學會去辨認,去面對,並從生靈的地獄中去召喚存活的勇氣。

如果西遊記是要告訴我們,人人都有可能是孫悟空、沙悟淨、唐三藏、豬悟能、或者是白馬的其中一員,甚至是每個人身上都有這些人,只是比例不一樣。那麼,東遊記是內在之旅的隨堂筆記,不完整,但卻實實在在的反射出我自己的真實模樣。無論是自卑的、驕傲的、勇敢的、畏縮的、貪婪的、正直的……都是我。

陳文玲花費的六年的時間探索自己,我只是花費三個月內的時間做這件事情。向內心取經沒有結束,東遊記只是交代了自己故事的某一小部份,還有更多的故事待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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