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夢,夢到男人用一種難解的眼神看著他,忽然從椅子上把他拉起來,狠狠的抱住他,男人將頭埋在他的肩,吸著他的氣味。他怔怔的什麼也說不出口,然後眼淚就這麼掉了下來,就這麼一直流滿臉龐,男人用力的抱著他,像是要用盡氣力卻又怕弄痛他的樣子。他耳邊傳來不真切的哽咽聲,好像是從環抱住他的男人傳來,可是他怎麼會呢!?那根本就不可能,所以這是夢。

「這是夢吧!?」他不自覺的說出口。

男人抬起頭,盯著他。他對上了男人的眼,那雙沒有變過深遂有神像是會放電的眼睛,卻多了很多更複雜的情感,而且,是對他。男人將他的頭扳向他額頭,兩個人就這麼額倚著額。

「對不起。」男人在說完這句話之後,給了他深深的一吻,在這之前他的眼淚沒有停過,他熱烈的回應這一吻,他以為這是夢。兩個人的熱情擁吻,舌與舌的吸吮過度,男人在他的唇上製造出傷口,他嘗到一絲絲血的味道,他像是驚醒,推開男人撫著自己的唇,看著指上的紅,暈開。

「這是夢。」他驚慌的說。

「這不是夢,我是真的,我是真實的。」男人用力搖晃著他,像是要逼他認清現實。

「你怎麼可能回來,你怎麼可能出現,你怎麼可能吻我,你怎麼可能還愛我,你怎麼可能,你早就離開了。」他像是極力要撇清這一切,喃喃自語。

「我就是回來了,我就是出現了,我就是想吻你,我還是愛你,是你姐告訴我你會在這裡。不曾離開過這裡。」男人將他的手拉著,按住心口的部份。

「可是我不愛你了。」他撫去眼淚,堅強的說。

「以前愛,今天不愛,可是明天呢?後天呢?以後呢?你會愛的。」男人煞有其事的說,一口咬定的說。

「我要走了。」他不想聽到男人的瘋言瘋語。

「我會一直跟著你,直到你跟我一起。以前是你跟著我,我卻沒帶好你,現在我會一直跟好你,直到你跟我一起。」男人對著正步下樓梯的他如此說道。

從以前他就知道男人的毅力是恐怖的,但是這次他再也不是年輕小夥子,這場仗,還有得打。只是他知道,他跟男人都不會輕易妥協,五年前,他們是太輕易妥協了。

------------------------------------------------------------------他第一次看到男人是在星巴克,當時他偷覷男人被逮個正著,他滿心的懊惱,自己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手邊的電話卻響了,原來是老姐。

「嗨嗨,你在忙嗎?我要拜託你一件事情。」老姊緊張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也讓他有點詫異。

「怎麼了!?」

「你知道的,今天你姐夫他朋友要來家裡吃飯,可是我手邊工作剛好有突發狀況沒辦法提早回下班。我想請你先去幫我準備,我盡快的趕回去處理。」

「很趕嗎??」

「沒辦法,你姐夫剛剛打給我說他們可能會提早到,所以才得先拜託你,況且,家裡我也還沒打掃好,呵呵。」老姊笑的尷尬。

「妳也知道你平常多懶散了吧!?」

「拜託你啦,親愛的老弟,這樣好了,你上次說你想要的那隻錶,就當做這件事情的禮物啦~~~」

「是這樣嗎?那不是已經是我的生日禮物,那我生日禮物怎麼辦!?」

他一邊虧著老姊,一邊將電腦關機以及收拾手邊的東西。他下午沒有事先回去也好,可是卻不想要這麼快口頭上答應,平常都被老姊欺負,這時候嚇嚇她也好。當他收線後,起身正欲下樓,剛好和端著咖啡上樓的男人眼神相對。發現男人的眼睛深遂有神會放電似的,但雙眼卻略帶一絲興味,他沒有辦法明白,無法解讀。快速和男人錯身並選擇忽略,離開了星巴克。

和男人相遇,相識,相戀,分開,過了五年。他早已經畢業退伍,找到一份與男人當初相去不遠的職業當作正職,做的滿穩定。他和男人的過去像是被關上的珍寶盒,放在記憶裡頭蒙塵,也和男人沒有了連絡;只聽說老姊和男人有聯絡,但他沒有去求證,只輾轉得知男人做了攝影師,離開了台灣,那是男人的興趣。

當初男人家裡催促著終身大事,也有一些旁的雜音,兩個人的關係剛好也在當時降到了冰點;男人對他有一些些誤會,因為他當時有其他的追求者。不斷的誤會加深,不斷的不願意面對,同時選擇放棄以及轉身離開,沒有堅持。男人離職出國,他畢業入伍,兩人斷了音訊。

這些年他沒有再談過感情,不曾打探過男人的消息,老姊幾次的「意圖開導」只讓他覺得厭煩。他認為自己並沒有受什麼情傷,沒有戀愛只不過是沒有遇到真正動心的對象,不想耽誤別人的幸福,否則這些年的追求者一直沒有斷過,男男女女都有。不過老姊和姐夫結婚並育有一子,那小孩可黏他的緊,而他離開了家選擇居住在淡水新市鎮,只有在週末會回去坐一坐,更多數時候是以寫作當做副業。他的社交生活如同大學一般相當活絡,也不排斥跟同事去到各大夜店坐坐,但是生性仍喜歡獨處,生活算是單純。

這天,就好像是第一天,他一樣結束了在客戶那邊的業務會報,自己來到星巴克。他選擇位置坐下,這邊可以透過落地窗看到外頭,霎時回憶湧了上來,當初是在這裡遇到男人的。不過現在他西裝筆挺,像是換置成男人的角色。身型挺拔結實許多,襯著西裝筆挺,面容不若當初的青澀,成熟了許多,更添魅力。

下午時分,店裡頭的客人稀稀落落不多,窗外有個背著攝影包以及相機的男人背對著他在講電話,微微顫動的動作像是愉悅的笑,卻有種說不出來的熟悉感。這些年他學會了察言觀色,是被磨鍊出來的;商場如戰場,他要快速判斷出客戶或者是敵人的心理狀態,看是要提出更好的條件或者痛下殺著。想到自己的世故,覺得有些好笑的輕微搖頭,將注意力放回前方的電腦。

沒多久他發現旁邊赫然站著一道身影,遮去了從落地窗灑來的陽光形成一道陰影,他抬起頭想看看是誰,卻愣在當場,他以為那是一場夢,因為看到了男人。他有種錯覺,或許這五年來才是一場夢,現在男人出現的現在才像是真實,很快的他馬上被擁入一道懷裡。

他聞到許久以前熟悉的味道,這味道曾日日夜夜伴著他,伴著他入睡,伴著他清醒。下意識想到他身為作家的副業有一篇長篇著作到現在仍舊未完稿,動筆寫到主角兩個人相繼離開對方之後就沒有辦法再繼續下去,遇到瓶頸。但是別的故事卻不會,他為此已經懊惱很久,也遺忘了那個故事,他此時又想到那故事。記憶裡頭有個盒子被慢慢打開,那時光倒流回朔,他在眼前閃過五年以來的記憶。

他像是不真切的與男人對話,最後他選擇離開星巴克,男人對著他說:

「我會一直跟著你,直到你跟我一起。以前是你跟著我,我卻沒帶你在身邊;現在我會一直跟好你,直到你跟我一起。」

他一邊下樓並有個預感:那個故事會很快有個結局的;但是他的真實生活,才正要開始。那是個男孩跟男人的故事,現在是男人跟男人之間的故事。



男人7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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