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居在海邊的他,是令人印象深刻的。不只是因為他看起來年紀很輕,不只是因為他有好的身材而且曬不黑,不只是因為他長的好看,只是因為他給人一種太過飄邈不存在的的感覺。

是的,你會看到他,可是你感覺他不是真的存在,好像是投影。

在大都市比較有可能找到好的工作機會,離鄉背景去異地求學以及工作的人越來越多,向他這樣年輕的男子在這樣的地方獨居,經營民宿的算是異類,尤其是在這只剩下老弱婦孺為多數的下港地方。

這裡是台灣的南端,因為觀光的關係,這裡成一種與世隔絕的天堂。人們到都市叢林那種人造自然去奮鬥打拼,在休假的時候卻有極度渴望擺脫束縛來到天然自然,沒有過度的人為包裝,這裡有的是自然的風景,還有許許多多為了觀光出現的產業,更因為這幾年風鈴季的舉辦帶來了大量的觀光收入。

男子的民宿並不特別,但是因為價格合理,又打掃的乾淨,所以每到假日常常是預約已滿的狀態。男子並不做任何的工作,他請來打掃的人整理這一切,他請人負責確認住宿狀態,至於客房服務,預約的一切雜七雜八的事情他也都請人。

男子喜歡到海邊去,然後無所事事,

每個月都會固定有一名女子來找他,有時候是獨自一人,有時候是帶著朋友一起來。他們就在民宿一樓所設置的小酒吧聚會,對了,他是個bartender。我也來到這裡喝霸王酒,當然不是我不願意付錢,是他堅持這是請朋友喝的,堅持不收。至於我,我是他在這裡的朋友兼員工,既然他是老闆,我就是他的員工。

如果真的要算工作,他只負責調酒跟陪人聊天。

對,客人喜歡跟他聊天,尤其是女客人,但是我想醉翁之意不在酒;男客人喜歡酒的,也會因為他對酒的了解跟認識的豐富而跟他變成好朋友,他就是這樣有魅力的人。至於我,我長相平凡,身高不高,看起來娃娃臉年紀不大,實際上我比老板年紀還大,因為要做的事情很多,諸如打掃,清洗……等,得在客人離開之後,所以客人都當我是小弟。除了那名固定會來找他的女子,每個月還會有一個人來這裡,這時候我都會躲的大老遠,任他怎樣都找不著我。也只有在這一天我會放著所有工作搞消失,不然我責任心這麼重的人怎麼可能讓那個像大少爺的他做事,但是他倒是無所謂,以每到那一天做的挺開心。那個人是唯一會對我老闆大哄大叫的人,他會在這裡死賴著不走,真是個厚臉皮的人,還自稱是我的姘頭,叫老闆把我交出去,不然就在拆了這房子。可是他每次都沒有得逞,因為我走了老闆上哪找像我這麼認份的員工,而且他也不敢真的拆了這裡,因為他知道只要這裡還在,我就會在。

那個人是在每個月會忽然出現個幾天,然後死皮賴臉的待在這裡搞破壞,有時候剛好遇到旺季,我不可能跑去躲,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情要忙,那個人像個橡皮糖一樣黏在我身邊,罵也罵不走,打也打不跑,氣煞我了。如果不小心晚上房門沒有鎖(我懷疑是被撬開),我可能整晚不得安寧。隔天那個人像是偷了腥的貓笑的開心,我則是滿肚子火氣,老闆則是笑笑的問我每天同樣的一句話:

「昨天睡的好吧!?」

「好…,那個。」那個人也無視我的存在自行開口。

「又沒人問你,你講話幹麻。」我賞他個白眼。

「呵呵。」又傻笑。

「笑什麼笑,沒笑過嗎!?我最討厭你這種每天笑笑笑的傢伙,你沒事就給我滾,滾的越遠越好。」一陣火氣上來,一股腦將手上的咖啡喝光,轉頭去循客房,例行性打掃。

「等等,你還沒吃早餐ㄟ。」那個人極欲將我留下。

「看到你我就吃不下,老闆,我先閃。」像一陣煙溜掉。

「恩。」老闆在三秒後才做出回答,看來他又開始發呆了。至於那個人在幹麻,我也不想知道。沒多久之後他就會出現在我身邊。

「累不累,我來幫你掃。」

「不用,你身分高尚,怎可以做這種的工作。你還是趕快回去你辦公室吹冷氣比較好。」

「那你要不要喝飲料,我看你很渴的樣子。」

「不用,我渴了我會不知道嗎!?而且我喜歡自己來,謝謝你。對了,你擋到我了。」

我看到紅色衣服的女人來了,這一兩天是怎樣。

「嗨,阿海。」

「美琪,你來囉,又來找軍喝酒歐,他剛剛跟我說他要先去市場一趟。」

「咦,老闆跑去買市場幹麻。」

「他說他看你這幾天應該沒有空去買,他去就好了。」

「我沒空還不都是因為你一直在賴在這裡,你閃啦。我要去市場,以免老闆笨笨的連殺價都不會。」

美琪用他一貫慵懶的聲音笑著說:
「不會啦,那些攤販看到它應該記會先幫他打折了。」

「對阿,對阿,市場很熱ㄟ,你還是不要去好了。」

「我要去哪裡要你管。」快抓狂的我拿掃把作勢要揮他,他連忙閃開讓我過去,因為他知道我是真的會打下去。我得去追老闆去,不是因為他不會殺價,是他一定會忘記帶錢出門,於是把阿海跟美琪丟著看房子。

「你還是一樣跟在他後面團團轉,你這樣台北這裡兩邊跑,不累ㄚ。你乾脆就放棄。」美琪看阿海一臉哀怨,這樣”好心”的給建議。

「當初是我自己的問題,他現在會這樣都是我不好,不管要多久我都會,況且我已經漸漸的把事情分出去,以後會有更有時間來這裡陪他。」

「搞不好他一點都不想要你陪,他有小軍就可以了,他可是小軍的帶刀護衛。」美琪會這樣說是因為我看起來瘦瘦小小的卻是柔道黑帶,美琪跟阿海也都學過防身的功夫,美琪的身手還可以去當教練,阿海則是氣力大的嚇人,被他給打到可不得了。

「他眼中也只有小軍。在怎麼說,我都已經知道我不對了,我不應該……」

「好了,你已經說了快上百遍了,每次我遇到你妳就說一次,我聽到耳朵都快長繭了。你乾脆換個方式,例如把他綁回去。」

「嘖,你這女人淨沒好心眼。不過我也不是沒試過,結果……」

「結果怎樣。」

「他先把我打昏,我醒來之後整整找了他兩個月,差點沒把台灣翻過來。他跟小軍說他要去買菜,然後之後就不見了,小軍是看到他在冰箱上面留言說他一定會回來,才知道他不見了。然後隔天就有個染著奇怪顏色的小妹說是別人請來幫忙的。問他去哪裡他也不願意說,回來的時候還開心的跟別的男人有說有笑。」越說越哀怨,像是快哭出來的樣子,美琪看了直搖頭。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這句話應該是說給你自己聽吧。」聽到這話,美琪愣了一下,原來傻大個也會反擊。呵。

「是阿,但是我不用追在別人後面,我只要固定來就好囉。」美琪故意踩著阿海的痛處,惹的他哇哇大叫。

「阿~~~~~」

「這麼愉快,在聊什麼阿。」「吵死了,你要吵不會去外面大街PUB,少再這裡大哄大叫。」我跟老闆從市場回來就看到他還在這裡,現下就覺得煩,把買回來今天晚上的食材放到對開式的冰箱之後,我便轉身離開了。

阿海一看到我掉頭就走,馬上就追上來。至於廚房就剩下美琪跟老闆。

「又來啦!」

「對阿,我又來打擾幾天了,而且這一次有件事要順便跟你說。」

「歐!?還會有什麼事。對了,我家裡還好吧。」

「恩,大嫂終於答應要嫁給大軍了,不然第二個孩子可能又會變成私生子,差點沒把大軍給急壞。其他就沒有了,至於要跟你說的那件事……。恩,找到他了,他目前在南非。」

「是嗎!?」

「如果你想要見他,我可以明天就把他送到你眼前。」

「不用了,你們都對我太好了。大嫂為了我遲遲不肯答應跟我哥結婚;你為了我一直在找他的下落,只要我肯,你一定連忙將他打包帶來;小剛則是跟我一起在這裡,讓我什麼事情都不用作,一手包辦;就連阿海也是,他雖然不說我也能知道可以在這裡過的這麼輕鬆,他功勞很大。不過我現在只想要好好過我的生活。」

「如果這是你的希望的話……」美琪垂著眼說。

「是的,在驚濤駭浪之後,我只想要好好過我的生活。雖然這樣很對不起阿海,因為小剛肯定死賴著不走。」

「就給大熊先生自己想辦法吧!誰叫他活該要,誰不愛,偏偏愛上他。愛到卡慘死。」


我則是在離開了廚房之後自己一個人跑到外面去看海。像這樣的生活雖然一點都不刺激新奇,但是能夠這樣享受生活真的是很不錯的一件事情,尤其是在經過這麼多,已經決定這麼做就要堅持。聽到後面的熟悉的腳步聲,我知道他又來了。但是這次更誇張,他直接走到我面前,用深不可測的眼神看著我,看的我直發毛。

向右移動。他又擋在我前面。

向左移動。他又擋在我前面。

「你擋住我了。」

還是不肯離開。

「你不走我走。」

我起身正打算離開,他一把抓著我的手,把我拉過去,我一時重心不穩整個人撲到他身上。我一愣,就抓著他作勢要摔過他。是他先不仁,不能怪我不義。忽然一陣天旋地轉,我反而被壓制在他身下,是太久沒打,身手變差了嗎!?心裡面問號一直冒上來。

他還是一直看著我,二話不說忽然把我摟的死緊,弄得我發疼,我在他身下掙扎,他死命地不肯放開,我張口欲言。他卻把頭蠻埋到我肩膀:

「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說對不起也沒用,但是我一定要對不起,直到你接受,我知道你嘴巴上說接受,你從來沒有接受過。」

我一愣,卻也都不知道說什麼。萬般滋味在心頭,可是卻什麼也說不出口。往事歷歷在心頭,點點滴滴回首,卻是萬般不由人。沉默了許久,才吐出一句話:

「沒什麼接受不接受,你不需要我的接受,你才應該接受現實,不要在來找我了。美琪上次來的時候有跟我說,那邊很需要你,你就好好去發揮;小軍(老闆)這邊我會先待著,等到小軍要重新出發的時候,我就會離開。你這麼做是沒有意義的。」

「你到底要什麼時候才會愛你自己。你為了小軍,你現在待在這;你為了大軍,當年一定要拿到柔道黑帶;你為了我,你……」他本欲說出口,卻叫我用手遮住嘴巴。

「我跟你,什麼都沒有,我只是幫一個朋友而已。」誰知道我這句話說出口卻讓他更激動起來。

「朋友!?你確定你跟我是朋友,你跟朋友會作愛嗎!?你會跟朋友大白天躲在辦公室裡頭偷歡!?你會跟朋友在晚上戶外的時候就著大地為床,脫光光辦事。這是朋友,屁話。」他整個人大叫起來。

當下我心都涼了。只得胸口悶悶的。

「你說的都是過去了,過去我不懂事,分不清楚朋友的定界,是你教會我,是你嚴重打擊我,是你讓我學會什麼是朋友,什麼不是。現下,我們只是朋友。就算你每天偷闖進我房間,硬要跟我擠一張床,摟著我睡,我們也沒有越矩過。」

「X,我根本不想要只摟著你,我想要你,我想要你。我愛你,我想要你想要的發瘋,可是我知道,如果你沒有原諒我,我是不可能的。」看著他激動的樣子,我轉頭不願看他,卻看到正往這邊過來的美琪。她有些驚訝的打算回頭,好像撞見什麼好事。我只好大聲的開口:

「這時候美琪過來應該是要吃飯了,請你放開我。」我刻意冷著音調,他隨即放開我。

「我不會放棄的。」說完這句他就拋下我先大步往美琪那邊前進,怒氣沖沖。

「我知道你不會放棄的。」等他走後,我說了這句話。之後我便一直看著天空。天空黃澄澄一片。我看著天空,好久,好久。直到小軍,歐,大不敬,應該是我的老闆,在我身邊坐下,一派悠閒。

忍不住開口:「你也是來當說客嗎!?」

「不,我只是要說,這裡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不會勉強你的。」

「阿海如果聽到你這句話應該會氣的把你給殺了。」

「你知道,他不會的。他只會氣自己,是他讓我有這機會,有機會把你這寶給留在我這裡。」

「我不是誰的寶。」

「你知道的,我給他們太多。你給我們太多。所以他們想要把全世界捧給我,我不願接受。我們也想要把全世界捧給你,但是我知道你想要待在這裡,其實應該是我想要實現你的願望,你也幫我實現我的願望。」

「你知道了!?」

「恩,這裡是你跟阿海認識的地方吧!」我有一種心事被揭開的羞澀。

「我認識他整整十年了,可是他認識我六年,因為有兩年是在這裡,有兩年他在國外,他不知道我,他也許早忘了這地方,只有我記得。世間的事情很妙吧,當我已經被逼到走投無路,聽到你要來這裡,給我了希望。所以我用這個當做賭注,所以我把自己贏回來,也讓你得跟著我到這裡,真是對不起。」

「怎麼這麼說,我沒有被你利用的感覺,還得要謝謝你讓我可以出走。」

「呵,那傻子剛剛說他愛我。」不想繼續剛剛那話題,隨口鄒鄒,我也沒料到我會忽然說了這句話。

「明眼人都看的出來吧。堂堂一個特助不做,跑來這裡跟你揮,還得忍受的你的喜怒無常。」老伴老神在在的跟我聊起來。

「可是我不愛他。」

「你不愛嗎!?」

「怎麼可能,在發生那種事情發生之後。」

「你想騙我還是想騙自己,怎麼可能愛,或者是怎麼可能不愛,你沒有正面回答我,你還是一樣不願意說真話。」

「因為連我自己都不相信。好了,我餓了,我們吃飯吧。」

我跟小軍起身就看到阿海很緊張的站在美琪旁邊,他們在離我們不遠的地方,看起來像是一起來叫我跟小軍回去開飯的。也許他剛才真的是急壞了,很怕我不理他。

「喲,去叫人的反到跟被叫的一起,是怎樣,把我跟熊放在一起,你都不知道熊出沒很危險的。」美琪用著三八的語氣調侃小軍。

「哈哈,美琪,這你就不知道,這隻熊對軟綿綿的獵物不感興趣,最好是個性剛硬,名字裡頭有剛的,在好也不過了。」小軍趕緊轉移話題,以免被肚子餓的女人給欺負去。

「嘖,幹麻轉移話題到我身上,走啦,吃飯了。」我正打算站起來之虞,忽然一陣天旋地轉,那隻大熊連忙過來扶著我。

「還不都你,我現在全身痠痛,頭昏腦脹的。」我是指他剛剛太用力的死命抱著我。

美琪聽到之後,用沙啞的聲音,曖昧的語氣說:
「這樣阿海你要負責,我看這樣好了,你就背小剛慢慢走,要好好照顧他歐。」說完便拖著小軍先跑,剩下我跟大熊兩個乾瞪眼。

「那,那你要不要上來。」說完他便蹲下背對我,示意要我趴上去。我也沒猶豫,伏了上去,拍拍他的肩,代表我好了。

「那你要趴好歐,不舒服要跟我說一聲,我跟你說……」我就這樣被他慢慢的背著走向屋子。於是我忽然開口:

「我是真的喜歡這裡。」

「ㄜ,我知道阿,我知道你在這裡開心,開心就好。」他愣了,才開心的開口,很怕我不理他。

「我不是不歡迎你過來玩。」

「真的嗎!?那我以後可以常常來嗎!?耶~~~」看他開心的像個孩子。

「我有阻止過你不要來嗎!?我只是要你不要打擾我工作。你連察言觀色都不會看,怎麼做別人特助。」忍不住住會想潑他冷水,但是他依舊很開心。

「只要你沒有不歡迎我來就好囉。」竟然還哼起了流行歌曲,這是怎樣。

「這……白痴。」可是心裡面卻開始泛甜,也許過不久,我不只歡迎他來,還有可能演變不排斥他來我床上。天ㄚ,我實在不敢想像。

但是看他快樂的樣子,就忍不住踢他一下。他還是依舊開心的很,看來他還真是我剋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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