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拾遺

男人在電話那頭說：那麼你要保重了。

在他即將到台北念書的幾天前的一個深夜，趁家人都已熟睡，他撥了最後一次熟悉的電話號碼，男人在另一頭這麼說。

他和男人的關係混沌不明，搆不上什麼明確的定義，而這麼樣一個男人（的樣子）在他後續生命裡頭反覆出現；他才懂得有些人的情史可以如此單向，飛蛾撲火向著神聖熾熱的情感，奮不顧身盲目至極。

他想了想，至今仍無法保持珍重什麼。

有人提，初戀情人的原型將永世折磨，不管你之後遇到多少人，總是跟初戀的那人有點像，或許是外型，或許是行為，或許是說話方式，總能繚撥你心防/心房。

他心裡頭一直都有秘密存在，怎麼他特別留意面容姣好身材健壯的男子！？他們身上總有特別好聞的氣味，特別好聽的嗓音，特別開朗的笑容，特別想和他們成為朋友，但，總遙不可及。

愈是在乎和男人們的關係，到最終都變成一種僵局，那曖昧不明的關係在燒灼的狀態下發散焦味，他和男人們總是過熟而心之肚明逾越了某種界線，最終兩軍退散。

他曾對男人說：我怕我太喜歡你，你懂吧。男人說：我懂。

他戀慕男人卻惱怒自己卻不像那些男人，如果是那樣就再好也不過了（總是一派爽朗），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小時候不都跟隔壁的美華傳在一起。「林宣樺喜歡陳美華，林宣樺喜歡陳美華，羞羞臉......」，小學生群起鼓譟著，鬧著，他紅著一張臉亟欲辯駁卻找不到可以用的詞彙，他並不是從小就能言善道的啊！！

國中時的能力分班制度讓他墜入無邊升學壓力中，無暇顧及小情小愛，一切都是高中起的頭。如果不是男校，他也不會被同班同學騷擾，既害怕卻又感到無來由的，喜悅。那樣是錯的吧，那樣是有問題的吧，當兩個人的手穿過對方的運動短褲往下體移動的同時，他不免這樣覺得。他沒有辦法面對罪惡感，選擇做一隻鴕鳥與烏龜，不聽、不看、不理，突然間的冷淡。

「我跟你道歉好不好，我，我們可以跟以前一樣吧。」
「你沒做什麼幹嘛要跟我道歉，我們還是同學。」

原來從那一刻起，他就註定對男人口是心非，明明害怕的要命卻裝的若無其事的樣子（佯裝）。明明喜歡的緊卻說不出口，明明被矇騙還自我催眠一切都好好的。

裝了撥接，他帶著好奇心進到奇摩聊天室，在分類項目看到那三個字眼讓他心裡有所顧忌，卻依然取了花名（世界裡的花名不是阿字輩就是小字輩），登入。

從虛擬一個身分進入一個世界，就註定了將來的分生/分身。不管有再多的認同問題，也都煙消雲散。然後到現在---仍在網路裡認識新的男人---這麼多年過去，這麼說來倒是一點長進也沒有。

奇摩聊天室、kkcity、ptt、奇摩交友、蕃薯藤、拓網、flickr、plurk、Facebook，唯獨沒使用過UT，有些都已經消失不復存在。

還沒說到那男人就拉哩拉雜的說了一堆。

他才高三，男人接近30，是在奇摩聊天室裡認識的。褪去網路他們在現實裡交談，透過手機，嗓音是他喜歡的那種（他以為）。男人告訴他這個世界的法則，每個人都是煉金術師阿，鍛鍊自己的體魄，鍛鍊自己的身形。多年後他讀到書裡寫：「有著美麗長尾的雄孔雀，怎麼捨得不展屏？」。男人是他認識世界的眼睛，那個世界沒有書會寫，那個世界沒有老師會教，那個世界沒有人會在教室裡討論，在那個當時。

男人有原罪，他並非單身。

他們總有過短短兩次的見面，男人告訴他，自己並不是好傢伙，他當時不懂，他是蠢沒錯。他心想：就算男人不是單身那又如何呢？

一直要到多年後，他才明白男人口中的不是好傢伙，又可以分成許多種：曖昧不給承諾、發生關係就消失不見......等等不同類型，原來，這是當年男人要說那句：「那麼你要保重了」的意涵。

彼時，男人與他提及自己的性生活不協調（慾求不滿），多年後他明白男人們總會替自己的行為找藉口，那叫：合理化。就算是水乳交融的那又如何，還不是騎牆一族。

如今他也來到當年男人的年紀，他想起那句「你要保重了」，釋懷的笑了笑。

他不會替自己找任何理由去傷害別人，曾有過的他感到抱歉。並非他沒有慾望，並非他聖潔，只不過這些年來他懂得：並非一定要男人，多數時候，寂寞 寂寞就好了。

是，那些男人最終都不在了。他在凌晨三點的時對我說，對我說不知道這樣是否有比《Tim Burton悲慘故事集》來的悲慘？他癟著嘴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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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閱讀：
陪scott度過九月的好朋友@ping的 03炒麵。http://ken3583.pixnet.net/blog/post/13934523